雨露后的温存凌霄阁内康熙帝怀抱着软绵绵的云卿从净室出来,本意?是想把她放到床榻上,好好歇歇的。但云卿心里明镜似的,“万岁爷,这不合规矩。您还是让奴婢回角房吧。”别说?她如今只是宫婢的身份,即便是嫔妃们来乾清宫侍寝,也没有与康熙帝同塌而眠的资格。若得圣意?,可以到后面的静德居小歇。若是康熙帝没发话,便会?像乌雅氏上次那般,半夜里自?行来去?。“五更便起,别来回折腾了。”康熙帝怜惜她是初次,这会?累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眼皮也在一个劲打架,如何还能冒着寒冬冷风,再独自?回去?角房歇息?更何况主殿这里烧得是上等?的红罗炭,屋子里暖意?融融。而奴才们的房里,烧得都是黑炭,连银碳都比不得,不够暖和还呛人。康熙帝拥着温软佳人,一起躺下来。真切地感受着怀里起伏的娇躯,心也被添得满满的。从此,她是属于他的了。然而,这般夫妻间的亲昵,让云卿愈发无所适从。她无比希望能早些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无法面对的地方,以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男人,“可是,万岁爷……”“卫云卿,你是还有力?气折腾……是么?”康熙帝如何瞧不出她的顾虑与心思,有些不悦地威胁道。他一手支起身子,一手轻挑她下颌,锐利的丹凤眼定定凝着她。就好似伺机而动?的猛虎,但凡她表现出一点讯号,他便会?立即扑上来,狠狠地纠缠上她。云卿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手指打颤。那双深邃黑眸里,似有幽幽欲色,燃烧而起,散发出灼灼热意?。只对视一眼,她就败下阵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默默转过身去?。男人没有再为难的意?思,重新躺下,从身后拥上来。炽热的胸膛,坚实的心跳声?,是一种浓烈的清晰,清晰得提醒着她,两人如今的关系已发生了质的改变。她背叛了那个温柔呵护自?己的夫君,躺在了他皇父的龙床上,做着夫妻间才有的亲密事。密如深海的龙涎香气,在这一切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大脑,云卿只觉自?己坠入了深海,怎么努力?也上不了岸了……康熙帝察觉到什么的时候,云卿已经?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看似悄无声?息,实则浑身都在轻颤着。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传来,像是小猫儿叫一般,断断续续的。那样一股哀伤,是浓重而压抑的。康熙帝想起身查看,但也大抵猜得出缘由。她先是自?请回浣衣局,如今又想回下人住的角房,无非就是不愿要名分,自?欺欺人地打量着,有朝一日还能离宫去?。思及雨季治理洪涝,一向?是堵不如疏,疏不如引。他顿了顿,没有出声?,索性帮她掖好被角,由着她肆意?泪流。直到眼泪流干了,啜泣声?渐渐不再,他才起身抬手,越过她从床头?小几上拿过帕子,再度为她擦拭泪痕。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手劲掌握得还算恰当,不过她本已哭得满脸通红。“卿卿,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额头?抵上她的,用尽那仅有的一点铁汉柔情?,耐着性子问道。无奈的语气,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口中。听得云卿心口一阵酸涩。她抬眸迎上他的温柔目光,看见?到了他微微低垂的眉眼,也看见?了他眼睛里那个同样眉眼低垂的自?己。一对怨偶。云卿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前?世的事,本就是她一个人的纠葛,他并非知情?者。若所有的事都站在他的立场来看,他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在一次又一次迁就着她。可偏偏前?世的事,就是她的亲生经?历,实实在在。似是察觉到她的矛盾,男人稍稍来开两人距离,给了她喘息的空间,又适时打破沉默:“昨晚在慈宁宫,你说?话办事皆是得体,很给朕长脸。但其实,朕并不需要这份脸面,尤其是以你受委屈为代价。”说?这话时,男人专注的眸光,略有几分受伤,“你从头?尾都没有瞧朕一眼,是不相信朕会?帮你么?”被说?中心思,云卿越发哑然,眸色微变。康熙帝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神色变化,心里了然,“云卿,你可以向?朕求助的,朕必定会?护你周全。”他轻叹了口气,“朕的心意?,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总想装糊涂?”再一次被说?中,云卿的眼神又是一闪。她怎么会?不明白呢?昨夜的事暂且不提,从他不惜龙体帮她挡滚烫茶水的时候,心里就再清楚不过了。又或者,在他压抑着欲望,也要遵守和她十五日之?约的那个夜晚,她就没有那么恨他抗拒他了。加上今夜的种种温情?,身为后宫佳丽无数的帝王,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甚至刚刚有些时候,他的体贴亲昵,她在前?世都不曾领略过……“所以云卿,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帝王最擅长洞察人心,康熙帝眼见?她陷入思忖,开始动?摇时,发起最后一次进攻。一击即中。“我其实……”那一瞬,云卿的心差点破防。可当对上男人一双讳莫如钜的黑眸,那由内而外散出来的帝王驾驭之?气,云卿及时地拉回了理智,“奴婢其实没什么大的野心,就想过平平常常的小日子。只恳请万岁爷看在这……情?分上,他日允许奴婢还回浣衣局当差。”这话,无异于狠狠扇了帝王的脸,在虎口里拔牙。“卫云卿,你胆敢跟朕出尔反尔?你今日但凡再多提一句浣衣局,朕就摘了整个浣衣局的脑袋!”康熙帝最后一丝耐心耗尽,脸色冷了下来,怒声?斥责道。云卿被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恭顺道:“奴婢不说?了,万岁爷早些休息吧。”摒除所有不该有的感性,两人又恢复到主仆的状态。在他以一位帝王的口吻训斥时,她也及时换回一个奴婢该有的姿态。那一瞬,云卿的心反而是轻松的。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对他有任何亏欠感。在他不惜屈尊降贵来哄她时,她却给不了任何承诺的亏欠感。在他不经?意?向?她敞开心扉时,她却要把心门关得紧紧的来藏住另一个人……按照康熙帝的意?愿,云卿低眉顺眼躺好,安安静静闭了上眼。可她的做低伏小,让康熙帝越发不是滋味。很明显的,很强烈的,两人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关系,又变回了从前?。明明她刚才吓得眼圈都红了,明明之?前?她会?委屈地执拗地跟他目光对峙,如今,只有无情?的顺从,无声?的反抗。他又把她推远了。康熙帝烦躁地摩挲了下头?顶,居高?临下瞧着闭眼假寐的人,眉心越越来越紧。心疼她,也气恼她。怎的这么不知好歹?宁可回浣衣局当最低等?卑贱的奴才,也不愿意?侍候在他左右,哪怕他为她一次次破例!情?况不明朗时,康熙帝不喜欢贸然出手,索性也先止戈,和衣躺下。屋内渐渐安静下来,但其实两人都没睡。康熙帝养尊处优多年,大多都是独自?安寝,早就不习惯睡觉时旁边有人。偶尔到各宫主位那歇息,完事后,也是让她们去?偏殿。说?起来,今夜还是他近些年来,头?一次拥着枕边人入睡。他有些不习惯,但不忍再折腾她,反正要不了多久就晨起了。但静下来心来,才发觉,怀里的人也一直没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