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嫔将云卿的反应不着痕迹看在眼里,便?明白自己之前猜想不假。云卿对这个?孩子?的到?来,且不说比不得康熙帝高?兴,恐怕连高?兴二字都谈不上。可她如今却是?带着康熙帝的嘱托在身上,“万岁爷得知消息这会,也甚是?欢喜,连夜下旨册封你为贵人。这般殊荣,便?是?整个?大清上百年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宜嫔极力为康熙帝说着好话,做足铺垫,以便?等会康熙帝过来时,能得云卿一个?好脸。想到?这,宜嫔又是?一阵心酸。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听说过,万岁爷想见见谁还得三思而后行的。“……有些意外。”云卿再?是?心里有疙瘩,也不会冲无辜的人使脸色。听到?晋封的事?,她也就勉强笑了笑:“之前落水的事?,娘娘也是?知道的,以为此生与子?嗣都无缘了。”“你心眼好,吉人自有天相。”宜嫔坐在床边,拍了拍云卿的手,“昨晚那么折腾,这孩子?依旧巴巴地跟着你,可见是?上天注定的母子?缘分。”闻言,云卿的心一软,脸上温柔的笑意也多?了些。她前世是?当过母亲的,为人母的慈爱,只多?不少。只是?这孩子?,是?那个?男人的,真的要生下来么……“昨晚的事?,后续如何??”云卿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暂且搁置。昨晚那般大动干戈,她总不能就此了事?,“可有查出什么新线索?”“万岁爷昨晚一直陪着你,一大清早又提审了刘常在和季林霄。刘常在是?个?硬骨头,到?现在都没开口。但从季林霄那,查出些端倪。”宜嫔见云卿不想再?谈孩子?的事?,也知道她需要些时间?适应,便?随着她转移话题。“他说与你原定的见面时辰,是?亥时过半。但他足足等到?子?时过半,才接到?昏迷的你。”宜嫔意味深深:“这话,值得推敲。本宫中毒那会,恰是?亥时刚过。”云卿由着奉书扶起来,靠在龙床床头,点头赞同宜嫔的意思。“嫔妾之前也这么推测过,由着您中毒一事?将嫔妾引出院子?,也确保事?发后奴婢无人帮衬。毕竟她们没料到?您,能那么快就醒过来。”毕竟,对方不知道云卿身怀灵泉,可以解百毒。“哼,她们哪里是?没料到?本宫能那么快醒过来。”说到?这事?,宜嫔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们就是?打?量着让本宫永远醒不过来!”“万幸娘娘福大命大,四阿哥也是?有福气的,保佑他额娘能平平安安的。”云卿宽慰道。“那可不,就为着胤祺,本宫就还能再?跟她们斗上几十年!”听到?这家儿子?,宜嫔的心情顿时好上许多?,“言归正传,看来对方已然知晓你我私下联手的事?了,这是?要一箭双雕啊,其心可诛。”“那我们就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云卿重新盘算起整件事?,“能有心思也有能力下这么大盘棋的人,多?半还是?承乾宫那位。”“不错,”宜嫔也道:“她这次主动申请留在宫里,一来想重新拿回六宫大权,二来也是?想彻底摆脱此事?的嫌疑。”“她虽是?没来,但她宫里的礼贵人来了。”对上宜嫔不解的目光,云卿推测着昨晚的事?:“您刚刚提及,对方原定亥时过半把嫔妾带出去。那会嫔妾正在朱雀楼守着您,礼贵人当时极力想让嫔妾离开,现在想来,多?少是?知道些内情的。”“礼贵人早已与佟贵妃沆瀣一气,她这次能清清白白才是?真反常,只是?如今苦于证据。”宜嫔皱眉,“就看能不能从刘常在那,敲开嘴了。”“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她又提及:“原本昨晚一直在朱雀楼照看本宫,按照常理,万岁爷召见她很?快就能过来帮衬你。结果,中间?出了点岔子?。”云卿意外地看向奉书。“奴婢昨晚是?在万岁爷的人过去之前,先收到?贵人您遇事?的消息。”奉书仔细回忆着,“但那人没有说清楚您是?在万岁爷的宁光殿,奴婢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您在观荷小筑,急急忙忙赶过去反倒扑空。观荷小筑本就偏僻,奴婢这一来一回,就耽搁了大半个?时辰。”“但那传话之人的样貌,你也记不得了。”云卿一语中的。否则这会早就将那人捉拿,审问出幕后之人。“当时那人是?将奴婢唤出去的,他站在阴影里,低着头,用太监那花翎子?的巧士冠遮住脸,现在想来是?刻意为之。”奉书懊恼不已:“奴婢当时一心着急去瞧您,就中他的道了!”“对方有备而来,怨不得你。”云卿笑着道,“好在我们如今已察觉到?这其中的端倪,也不算过于被动。”“本宫已派人暗中跟踪着礼贵人,瞧瞧她后面都会与谁接触,总会抓到?她马脚的。”梳理完事?情来龙去脉,宜嫔与云卿都有些乏了,又闲聊几句,宜嫔起身离开。……“小主,您多?少吃些吧。”晚膳的时候,畅春园的厨房那边,做了一溜的各式菜色往宁光殿里端。鸡鸭鱼肉,时蔬水果,清淡的,甜的,辣的,咸的,卤味的……一应俱全。可瞧着这么一大桌子?菜,云卿却是?提不起一点胃口来,“拿下去给大伙分了吧,下次别叫他们做那么多?,省得浪费。”想到?太医说恐有滑胎的风险,奉书在一旁很?是?着急:“您自己没胃口,总要顾念着肚子?里的小主子?。自己的孩子?,您就不心疼吗?”云卿如何?能不心疼?虽然是?个?不懂世事?的小不点,但又清清楚楚的存在着,与她身心同体?。午后她再?次睡过去时,梦里还听到?它在喊她额娘,奶声奶气的,惹人稀罕,越发不忍扼杀掉这个?小生命。云卿幽幽一叹:“罢了,你给我盛上半碗白粥吧。”“哎!”奉书欢喜地赶忙端来喂给她进用。虽是?看着像白粥,但其实是?用老母鸡汤精心煨过的,清淡不油腻,营养又都能融进粥里。可云卿强忍着吃上两口,还是?蹙眉摆手,“撤了吧。”奉书无奈照办,端着吃食出来时,与御驾在门口迎面而遇,她下意识要行礼,康熙帝摆手示意她别出声。康熙帝垂眸打?量着剩下大半的白玉粥碗,以及其他一筷子?未动的菜肴,眼底忧色更甚。梁九功等人逝去地守在门口,他独自一人走进寝殿,站定在床边。黑色金纹靴子?踩在精致软厚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在宽敞的明黄龙床上,纤痩的小人正盖着暗红石榴花样的薄毯子?,合眼平躺着。只有头露在外面,黑藻搬的长发披在身下,巴掌的小脸没什么血色。她心情并不安定,蛾眉皱在一处,眼皮下的眼珠也在不住地浮动着。康熙帝的心口被一股怅然情绪撑得鼓胀,他坐到?她身侧,伸出手,温热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眉心处,不自觉想帮她解开那团疙瘩。不料,那团疙瘩却是?又皱又紧。他了然,她并未睡着,只是?不想说话。同他。心口那团怅然还在继续膨胀着,康熙帝的眉心随着云卿一起皱紧,但开口的嗓音异常地温柔:“晚膳都不合心意?想吃什么,朕再?让人给你做。”云卿紧闭的眼睑下,睫毛颤了下,并未多?言。有时候,无声的推拒,最是?熬人。明明两人近在咫尺,可康熙帝清楚,她的心已离他越来越远。他下意识地同她再?近些,来弥补这段距离,俯身撑在她身侧,柔声哄着:“同朕置气归置气,别伤着自己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