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的肩处被划过一道伤痕,触目惊心;心慧退在一旁,脸色惨白。我猛一咬牙,手指熟练地摸上扳机,适度地力道,微微……扣动——月光,忽然如着魔般毫无保留地泻在那黑衣男子身上,或者说是……他的刀上。那把刀,黝黑,细长,刀尖莫名地微微向上曲起。“砰——”随着枪声响彻在这寂静的月夜,响彻在这皇宫大院……我惊惶失措,几欲疯狂地尖叫声同时响起:“快让开——!!!”从掉落悬崖那刻起,我的心从未象现在这般彷徨、恐惧过,那一枪……若是……黑衣男子终于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个身,子弹没入他右肩,他身体猛地后退一步,露在月光下的黑眸微微闪过诧异,却也只是一瞬,把刀交到左手。只是这迟疑地一瞬,却也足够无夜挺剑进击,眼见着那剑锋即将没入他胸口……我脑中、耳中、心中什么也没有,内力瞬息间被提到最高,什么对身体的损害,什么危险,我一丝也没法去顾及。此刻的我,无所思无所想,只知狂冲到鏖战的两人中间猛地撞开那长剑,身体竟收势不住重重倒入那黑衣男子怀中。体内气血一阵翻腾,附近的士兵被那抢声惊动,赶了过来。我勉强压下冲到喉咙口的腥甜,沉声道:“挟持了我,快走!”他的眼中闪过诧异,却也来不及多想,用还能动的左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他的黑眸依旧冰冷如昔、依旧有着睥睨天下的无边气势,冷冷道:“全部让开!”[今昔何夕]从皇宫中出来,我不清楚到底被拖着跑了多久,只知风拂过耳边,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阵喜悦一阵酸痛。不知行了多久,挟持着我的黑衣男子终于停了下来。我眺目四顾,这里已经是偏僻的郊外,四周很是荒凉,只有不远处有间破旧的小屋,看上去没有生机,想是很久没人住了。抓着我的手忽然松了开去,背上隐隐能感受到粘腻的潮湿,血腥味充斥在鼻间。我猛地一惊,扶住摇摇欲坠地黑衣男子,惊慌地问道:“步杀,伤得怎么样?子弹必须尽快取出来,否则你的右肩……”一把刀忽然架在我脖子上,步杀扯掉脸上的黑巾,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有些灰败。他的身体微微摇晃,难以站立,可是眼神依旧冷如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心中有些绵绵密密的酸痛涌了出来,那些几乎被遗忘的往事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我退后一步,伸手握住那刀的尖端,倏地一紧,鲜血顺着我白皙的手腕流下,我看到他眼中难解的惊讶。酸酸的感觉卡在鼻端,眼眶时而湿时而涩,我压下那颤抖地嗓音轻声问:“什么时候把‘逆刃’改回‘汲血’的?”步杀身体猛地一阵摇晃,瞬间扩张的黑眸中映出我勉力抑制却又无助发抖的身体。他握刀的手在颤抖,颤抖地紧缩回去,刀尖带出点点血丝。那是,我的血。他的眼中有着忽明忽暗的光,时而希冀、时而脆弱、时而狂喜、时而又恐惧,仿佛是那光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不住颤抖。“你……到底是谁?”他摇晃着走近一步,声音颤抖地象个无助的孩子,而根本不是天下第一杀手。心酸的感觉终于还是化为眼泪喷薄而出,我明知道当初那一走,会带给他们多大的伤害。我明知道,我到底有多自私和懦弱。眼泪划过嘴角,苦涩渗进心底,却莫名地有些清甜。我含泪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天下第一杀手,怎么可能会象你这么没胸襟、没气度、没……”身体被狠狠地拥进他宽阔的胸膛,紧紧抱住,粘稠的血透过衣衫沾湿了我的身体。我有些惊慌地抵住他胸口:“你的伤……”他的手猛收了收,紧地我全身窒息,却固执地不肯说话,也不肯放开,仿佛害怕只要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如梦幻般消失无踪。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反手环过他的腰紧紧抱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步杀依旧无言,只是抱着我的手,更紧……更颤抖。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软弱,因为你肯定会保护我……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间最重要的亲人,永远守护着我和祈然,永远都能无条件信赖。这就是——步杀啊!“步杀,你确定要这么取子弹?”我声音有些颤抖,就象我握住匕首的手。步杀无言地点了点头。没有麻醉药,没有消毒药水,没有烧热匕首的火,甚至连干净的绷带都没有。“这……这刀要我怎么下?”一遍又一遍擦掉新渗出的血,明知道多拖一秒,步杀就多一分危险。可是……匕首在他肩膀处笔了又笔,我脸色惨白却就是下不了手,不由恨恨道:“你不是老早不当杀手了吗?没事跑来皇宫杀我很好玩吗?”步杀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有几分苦涩几分欣慰,冷然道:“至少知道你没死。”不去管他语调中暗含的深意,我猛地一咬牙,手中的匕首忽然轻轻插入他右肩,又轻而迅速地割开他略显古铜色的皮肤……步杀喉间隐隐溢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颤抖。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我因跪坐而铺开的白色裙摆上,刺眼、殷红、醒目。……弹壳的随片随着刀尖的拨动终于被尽数挑出,我颤抖的手再握不住匕首,身心的煎熬让我疲惫不堪,几乎瘫软在地。步杀的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却很是镇定地伸手点了伤口附近的穴道。我正待起身帮他包扎,“吱——”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小银白茸茸的身子猛扑到我怀里。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黑琉璃似的眼睛,道:“小银,你怎么找到我的?”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些紧张地问:“小银,你没带其他人来吧?”小银使劲地摇了摇头,眼中含着委屈和担忧看着我不住“吱吱”叫。我心头一软,想起当初的承诺,忙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抛下你们。只是有些事……”回头看到步杀苍白而漠然的脸,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小银你的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得看到步杀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会露出茫然、讶异的神色,我满意地检查了他已经结疤的伤口,抱起小银坐到他身边。月光洒进破败的小屋中,我都能看见光束中飞扬的尘埃粒子在空气中静静漂浮。“步杀。”我开口叫了一声,知道他不会应,于是继续道,“为什么要挟持我?”步杀原本冰冷的脸上忽然闪过异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问:“你真的是皇后?”我点了点头,话哽在喉间却不知该怎么说。步杀回过头看着我,目光沉静如黑幕,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有淡淡地悲伤,他毫无血色的唇微抿了抿却始终没有开口。我无奈地苦笑,这样的悲伤,这样的冰冷,却比任何言语更让我不得不解释。我从腰间拿出一张叠成小四方形的纸递给他,无言的看着他展开,静静地读完,脸上依旧冰冷如昔,眼中却渐渐有了浅浅的光芒。我淡笑着挡住他将纸递还给我的手,认真道:“这个……保险起见,还是先放你那里吧。”他淡淡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将那张纸叠回原样,小心翼翼地收起。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我有些开心了起来,问道:“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挟持我了吧?”他面色冷漠,声音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我需要‘四圣石’,有人开出条件,我就去完成。”“四圣石?”我诧异地问道,“那是什么?”喂!喂!这么久没见,干嘛又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望我?步杀的眼中有些无奈,也隐隐有些笑意,从怀中掏出一黑一青两块石头,左手摊开在我面前。我仔细了看了半晌,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惊诧地道:“这块不是玄武石吗?”步杀默默点了点头。我有些兴致地抓起青色那块,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块是青龙石对吧?所谓‘四圣’,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可是,四圣石有什么用?你要它们干嘛?”步杀平静地摇了摇头,冷冷道:“现在还不能说。”“哦。”我把玩着手中青色的石头,淡淡道:“那到底是谁要挟持我,总可以说吧?”步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微微扬起,道:“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谁啊?”“尹子恒。”我歪头想了半晌,愕然道:“尹子恒是谁?”步杀脸上的冰冷硬是僵在那一刻,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望江楼,临湖村,尹国四皇子。”“是他?!”我恍然叫道,随即神色凝重了起来,“他不是只爱吟诗弄月,逍遥自在的吗?怎么会扯到这些政治斗争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