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许久,我终于叹了口气,柔声道:“其实,你这人还是很冷漠的,刚刚怎么没看出来?走吧,新伙伴!”说完,再不望他一眼,转身离去。果不其然,身后传来轻而稳重的脚步声,看来我是莫名其妙地赚了个厉害角色!唉,还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我实在想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从带上无夜后我们已经在这鸟不生蛋的深山里走整整三天了,却还是没有一点即将到达城镇的迹象。要说,如果只有我和小银两个路痴也就算了,可是有无夜这个据他自己说对这一带很熟悉的人指路,却仍是走了这么久,那可真是太没天理了。“我说无夜,”我敲了敲已经酸麻到没知觉的双腿,语气再也好不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离千鸟镇已经不远了?”无夜楞了楞却还是恭敬地答道:“主……,是不远,只有七天的脚程。”ygod。有没有谁提醒我一声,绝对,绝对不能相信古代人的时间观念?“你是说?我们还要在这深山老林中走四天?”“那倒不是。”无夜思索了下,才道,“我们今晚大概就能翻过这座山,山脚下有个村子。”“哦。”我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有人烟总比现在这种只听见鬼哭狼嚎地地方好吧,“那我们快些赶路吧!唉,还无业游民呢,再找不到换洗的衣服,我直接改行当乞丐得了……”又走了半日,天色隐隐暗下来,我这才望见一片碧绿辽阔的平原,左边尽头莫名地有条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流往何处的大江,看那气势倒也有些壮丽。在这远山绿水间,清风拂来,即便满身的疲倦我也不由一阵舒畅。看平原前方炊烟袅袅,虽还望不到屋顶,却可肯定那是村庄无疑了。不由地精神一阵,正待继续向前却忽感衣袖一紧,无夜一把将我扯至某处突起的山丘后,尽量蹲了身子低声道:“有人。”我怀中的小银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地气息,幽幽醒转过来却乖巧地窝在我怀中并未发声。果然,前方尽头出现了人影,从模糊的点点黑,到慢慢靠近,我愕然发现人数非常之多。而最奇怪的是,跑在前面的十几人象是正被身后黑衣劲装的蒙面人追杀,看他们身上装扮,竟既非普通百姓也非江湖人士,而是官府中人。十几个士兵围在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周围,看来是在拼死保护他。只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官服并不了解,无法判断他们是哪个国家的。“是祁国。”无夜在我耳边轻声说,这里是逆风的距离又远,所以我们并不虞说话声被前方人听到,“看那些被追杀人所穿服饰,应该是祁国的官员和士兵。”我皱了皱眉,问道:“这里属哪国境内?”无夜一楞,又是两道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叹气!拜托,人家是帅哥这么看我还无可厚非,你老那副尊容就免了吧?“回主……这里仍属尹国边境。”总算,回神的速度还算快。说起来,无夜跟着走的头一天起,只要我开口询问,他的答话中必附赠一句“回主子”或者“是,主子”。直到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回他提着的背包,冷声道:“你要再冒出‘主子’两个字,就马上给我打包回家!”这不明摆着不让我过安生日子吗?别人听他喊我主子,还道我是什么教的教主圣女之流呢?岂不让我自找麻烦?“那怎么称呼主……你?”他硬是把后面那个字吞了回去,很好!孺子可教,看来他也不想打包回家。“叫我冰……”我楞了楞,这名字似乎不能再叫了。心里隐隐的竟也认为,除了那两个人,不希望再有别人叫我这个名字,“叫我小依,或者象原来那样称呼姑娘,至不济什么都不叫也比主子两字来得强。”从这点看来我这个侍卫还是相当听话的,虽然一时半会看他也改不过来。只是我至今仍想不通,他为何偏要选那个“至不济”的称呼呢?“那就很有可能是尹国的人在追杀祁国的官员了?”无夜想了下,如实答道:“倒也未必。祁国和尹国表面上的邦交一直很好,再说,尹国国王再笨也不至于在自己国家境内公然追杀祁国官员,怕是嫁祸的成分居多。”我点点头,这些政治阴谋斗争太过复杂,又焉知这场戏不是陷害与反陷害的上演呢?一旦入了这种旋涡就会身不由己,自然是能避则避的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无夜是祁国的百姓,我肃容问道:“无夜,你想救他们吗?”无夜楞怔,随即恍然,笑了笑(僵尸笑容,以后还是少见为妙)认真道:“不想!经了那么多变故,看遍世态炎凉,你认为我还会执着于这些忠孝节义吗?”这回倒是换成我惊呆了。看来,我一直以来都太小看无夜了,他或许有时迂腐,有时庸俗,但毕竟经历太多沧桑,也为此尝付了难以承受的学费,若说仍没有一点成长,却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向他展露一个淡淡的笑容,柔声道:“那些苦,你并没有白受。”从某方面来说,无夜跟以前的我是同一类人。因为看过太多,经历过太多,才从自己身上认清了人性的软弱与丑陋。同情、怜悯、忠义这些奢侈的感情,说穿了也不过是喂饱自己以后才给予别人的施舍,或者消遣。那时的我身处光明却回头凝视着黑暗,那时的我揪着人心却绝望于他和我一样的肮脏。所以,第一次看到祈然,我才如此想要抓住那片阳光。那就象溺水的我,全身肮脏的我,在最绝望时抓到的救命稻草,仿佛拉紧了便总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只是我忘了,尼采说过,我是太阳,然后便疯了。因为谁都不可能是太阳,只照亮别人。更何况,祈然从未想过要当太阳。是的,祈然不想当太阳。我也是很久以后,一直一直看着奔波于病患间,却仍不忘回头对我温柔一笑的他,才慢慢领悟过来,从前对他的评断有多错误。祈然不是阳光,更不是无私的,相反的他可能……很自私。然而,可笑的是,我一直追逐着,向往着那道阳光,却是直到那缕虚无的阳光从我眼前消失后,才真正爱上了祈然。我抿了抿唇,那些爱,深藏着就好,一辈子不忘……就好!回过神瞥了眼战场,本是无意却不由一呆,好象……眉头轻皱了起来。“怎么了?”无夜见我神色有异,奇怪地问道。“没什么。”我视线淡淡落在其中一个普通士兵身上,虽然并不明显,但应该错不了……只不过,我笑笑,关我什么事啊?忽然,远处的厮杀停了下来。看那原本清秀灵净的草原上此时却已躺满了毫无生气的尸体,空气中仿佛也弥漫着血腥味,心里不免一阵难过。这些并非我能控制的!我不断安慰着自己,抚上胸口,却并没有记忆中那熟悉的触感,才恍然想起它早已不在身边。想起那人温柔的笑意,蓝宝石般璀璨的双眸,不由心中一暖。黑衣蒙面的那方有个人站了出来,对着祁国官员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原本虽处劣势却仍进退有度的祁国士兵慌乱了起来。我叹了口气,轻声道:“看来还是被发现了。”“发现什么?”我指了指前方那个与其他人一般无二士兵,道:“你没发现吗?祁国士兵人数虽少那些黑衣人却迟迟拿不下他们,关键就是他们结的这个阵,好象叫什么‘三乾四坤’,只需七人以上便可以寡守众。”记得祈然以前细细描述过这个阵法,我当时有听没听进了点耳朵,却也仅止于皮毛了。“表面上看来他们是以那个官员为中心,但真正被置于最安全的‘生门’的,却一直是那个士兵。所以,应该那个士兵才是他们的首领,只不过这么周密的牺牲计划,看来还是被人发现了。”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却也不由带了点讽刺的意味。无夜有些惊楞地看着我,眼珠一瞬不瞬突了出来,自是在说:你竟知道这些?我忙倒退半寸,无奈地摊手道:“无夜,你能不能别瞪眼睛?要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我医术再好也安不上去啊!”无夜脸色一黑,冷哼了声不再说话。战场上。果然,那个士兵走上前去,距离如此远我们自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可是看他处于这样环境下仍从容不迫的举止和普通士兵服也遮掩不了的雍容气质,就知道绝不是个普通的角色。看来,他肯定是跟那个官员互换了身份。对话还在持续中,我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众人的表情,简直比看哑剧还无聊。忽然,我胸口一紧,旋即自然恢复。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下面情况却又生变。黑衣首领似乎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只见那“士兵”忽然倒了下去,旁边自然有人扶住他。但看他颓然的样子,应该是受了伤。奇怪,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战斗继续。只是那战况却似乎要比刚才惨烈上数百倍。不知是因为那士兵受伤导致他们心乱了,或者是其他原因,“乾三坤四”阵法竟然再结不成。如此一来,那些士兵只能用血肉之躯与多他们数倍的强敌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