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赵家众人的反应如何,远在青州的王绮芳并不知道。赵老爷怒火中烧也好,二少爷惨遭训斥也罢,亦或是赵太太和苏姨娘各自的心思微转,这些王绮芳统统不知道。比起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人,她更看重海城三舅的态度。
只是,令王绮芳感到不安和焦虑的是,昨儿陈冬生从海城回来后,并没有带回三舅和三舅母明确的表态。
“嬷嬷,你说三舅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怪我前些年一直没有给他和舅母问安?”
明媚的春光里,王绮芳随意的斜躺在后院小花园的贵妃榻上,手上捻着一根竹签子,身侧的小几上放着一盘切成桔子瓣儿状的西红柿。她心不在焉的嚼了嚼刚刚送入口中的西红柿,想到三舅不冷不淡的回信,担心的问向赵嬷嬷。
“呵呵,七娘,你就放心吧!”赵嬷嬷手里拿着一方半湿的帕子,见王绮芳吃完西红柿后,便仔细的用帕子给她擦手,听到王绮芳的话,她垂下眼帘默了默,随即扬着一抹安抚的笑,说道:“三舅爷一向和太太关系最好,他听了七娘你的境况呀,指不定多心疼呢。没准儿,这会子质问赵家的信已经送到京城了呢!”
“那……三舅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带给我?”王绮芳送无字信,是抱着‘无声胜有声’的想法,可这位李三舅怎么也回了一封无字信?难不成,他老人家也在故作玄虚?还是他对自己无话可说?
“二狗不是说了嘛,临走的时候,三舅爷还特意嘱咐他,让他告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这、这还不算是三舅爷的话儿?”
说实话,离开李家二十多年,赵嬷嬷也很少有机会见李家的两位舅爷。对于三舅爷能不能如当初对待太太般,替七娘出头,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人的感情都是在相互的交往中加深的,即使再有血缘关系,二十多年不联系,也会渐渐疏远。
更何况,七娘这一回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味,自己遇到了麻烦才想起有两位嫡亲的娘舅,才想着给舅舅们问安,真要是较起真儿来,七娘做得多少有些失厚道。
恩,按理说,两位舅爷都不是气量小的人,唯一的变数就是两位舅太太。难道……
“恩,那就再等等吧!”
王绮芳摊着手,任由赵嬷嬷帮她擦拭。待手上的果汁擦净后,她坐直身子,目光投向花园隔壁的几间刚刚落成的房间,“对了,玻璃买好了吗。”
“哦,今儿一早我就让二狗带着尺寸去县城了。青阳地方小,只有一家玻璃作坊,而且主要是生产一些杯碟碗罐,像你要求的大块儿玻璃墙,还从来没有生产过呢。”赵嬷嬷把湿帕子放在小几上,顺着王绮芳的目光,也看向那几间没有窗子的房间,“七娘,咱们正房的窗户上都没有装玻璃,何苦把钱花在温泉池子上?”
“哦,没什么,我就想着借温泉的温度,在温泉池子边顺便间几间暖房,这样天冷的时候,也能在温泉暖房里种些新鲜果蔬!”
王绮芳收回目光,双颊上升起可疑的晕红。厄,跟亲人般照顾自己的赵嬷嬷说谎,这对王绮芳来说,还是有些不安与愧疚。其实,她修建暖房,更多的是给自己空间里的东西做遮掩。一个西红柿,就让她费了不少心思去解释,以后再有其他的新鲜果蔬,那还不得说更多的谎话?!
温泉的出现,则给了她更为合理的解释。因为,在大周,借由温泉的恒温来种植反季果蔬的庄主,也不是没有,并且种植出来的作物,经过泉水的灌溉,味道更佳鲜美。
“我说呢,怎么咱们这里一挖出温泉,你就急忙让二狗把之前小院里种的那几棵西红柿移到泉眼边儿上来,原来是早就有计划呀!”赵嬷嬷听了王绮芳含含糊糊的解释,恍然大悟,她赞许的点点头,“是了,我记得京城大舅太太的娘家也有一处温泉庄子,庄子上也建着暖房,大冬天里,还能吃上新鲜的果子青菜……庄子的管事也精明,和京里的酒楼签了契约,高价把那些瓜儿菜儿的买了出去。”
“大舅?”不提这个人还好,一提起李家大舅爷,王绮芳一直很疑惑,“嬷嬷,大舅、厄,不是大舅,我是说大舅母她以前对我,不是,我是说……”
真是难以启齿,王绮芳怎么都想不明白,本尊的前身在婆家受了委屈,不能向远在海城的三舅求助,怎么连同城的大舅也不联系?
还有,大舅在京里做官,大舅母又是官宦家的太太,平时也有一定的社交圈子,和诸多贵妇们闲谈多了,应该知道王绮芳在赵家的处境,怎么也会不闻不问?!
“唉,七娘,我明白你的意思,”赵嬷嬷眼底上过一抹无奈,“你是想问,为什么同在京城,大舅爷明明知道你在赵家日子不好过,却从来没有过问,是吗?其实,也不怪大舅爷和大舅太太。前些年,你刚嫁到赵家的时候,大舅爷还在南边儿当御史,大舅太太则守在老家伺候重病的老太太。直到前年,大舅爷才留守京城,而大舅太太则是去年进的京……”偏偏这个时候,七娘已经完全被苏氏挟制,别说给大舅爷问安,就是连封信都送不出去。
“另外,赵家是新兴的世家,又和辅国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向最忠于皇家……十几年前,先皇在位的时候,对五大家族盘综错杂的庞大关系网颇为忌惮,当时便有计划的开始削弱五大家族的势力……经过朝廷十多年的分化,五大家族的影响力逐年降低,尤其是三年前,官府针对五大家族又有了新的政策,一方面大力扶持新贵,一方面全力压缩五姓七望的影响力……赵家虽然和五大家族有联姻,但毕竟属于新兴家族,又是皇族的忠实拥簇者,非常积极的支持朝廷的新政策;而李家作为五大家族之一,自然要维护五姓的权益,和赵家也便成了对立方……”
,明白,王绮芳无奈的倒回榻上,原本有些混乱的思路瞬间被打开:简单来说,赵家和李家(或王家),一个是新贵族,一个是老世家,当利益发生根本冲突时,双方的姻亲关系也就淡薄了许多。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赵家的当家主母赵太太对王绮芳的遭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其自生自灭了。
“照此说来,不但是李家,就算是大哥游学归来,王家也不会替我出头?”
王家可是老牌的世家,各房分支遍布全国,门生故吏更是不在少数。在这场新旧贵族权利纷争的无烟战场上,王家肯定也会站在老世家的阵营里,坚定不移的与新兴世家P到底。
而她王绮芳,一个早就被王家遗忘的棋子,恐怕更不会有人关注了吧。即使那个人是她嫡亲的哥哥?
“当然不会!七娘,我说的那是以前,现在嘛,”赵嬷嬷揉了揉王绮芳紧皱的眉心,笑道:“自去年春天开始,西北战事频发,尤其是高昌、吐蕃两地烽火不断……朝廷要对西北用兵,那就少不了钱粮,而天下三分之二的钱粮都掌握在五大家族手里,在这个时候,朝廷又怎么会继续推行削弱世家的政策?”赵嬷嬷可不是无知妇人,即使在深宅大院里,她也能探听到不少最新消息。
哦?还有这么个复杂的历史背景?王绮芳歪着脑袋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再等等吧。”如果三舅肯替她撑腰,估计这几天也要有消息了。
另外,紫菀那丫头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等她进京后,好戏才真正开始呢。
“阿嚏——”
紫苑狼狈的打了N个喷嚏,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小巧的鼻子则被拧得通红。
“紫苑,你没事吧?前边就到村镇了,我去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冯铁柱无奈的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这才刚出了青州呢,小丫头就生了病。他抬头看了看西下的太阳,忍住心底的不耐说道。
“冯管事,对、对不起,阿嚏,都怪我耽误了赶、阿嚏,耽误了赶路。您放心,我没事的,咱们赶路要紧。阿~阿嚏!”
一边不停的打着喷嚏,紫苑一边可怜兮兮的说着抱歉的话,两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呀转呀转,瞧那架势,只要冯铁柱说一句重话,或者有一点责难的意思,迎接他的便是小丫头的嚎啕大哭!
“……”冯铁柱甩了甩鞭子,闷声道:“算了,还是先找个地方看病要紧。少奶奶把你交给了我,我就有责任好好照顾你!”
“啪!”
利索的甩了个鞭花,冯铁柱面沉似水的赶着马车拐向官道岔路的村镇,心中被算计的预感愈加强烈。
颠簸的车厢里,紫苑放下擦鼻涕的帕子,眼角还残留着点点泪花,小嘴却弯出一抹得逞的浅笑——少奶奶,您放心,紫苑一定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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