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夏低低应了句,看着她走远几步,这才回身,正碰上等在门口的里正,随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里正是知道方怡被托付给赵立夏的事儿,当时他还在场,也算是个见证,这会儿看到赵立夏跟方怡姿态亲密,不禁摇摇头:“你这小子,可小心以后被方怡给拿捏住了!当家作主的还得是男人才行,不然弄得跟里头那个一样,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赵立夏被说得红了脸,呐呐地点头称是,心想方怡可不会跟赵陈氏那样泼皮无赖!里正想想,又问了句:“你今儿带方怡去看大夫了吗?怎么说?”赵立夏知道里正问的什么,当下把大夫的话说了一遍。里正摸摸胡子:“原来是磕着脑子了才性情大变啊,哎,造孽,没事就好。”……且说方怡走出祠堂没多远,就看到了赵立夏的牛车,旁边还站着赵立年和一个年轻的妇人,那人怀里抱着赵苗苗,正是赵二哥的嫂子,方怡走过去,一面接过赵苗苗,一面跟赵二哥家的嫂子道了谢。那赵二哥的嫂子是个心软的人,叹了口气道:“这赵陈氏也真是作孽,欺负谁不好,偏要欺负你们。”方怡淡淡应了句:“许是看我们无父无母才觉得好欺负吧。”“哎,别说这样的话,咱们赵家村儿的人,明理的还是多数,没看今天,小半村子的男人都去抓那几个人了。”若不是里正出头,谁会出面?方怡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微微笑了笑:“是啊。”赵二哥的家跟方怡他们不顺路,跟方怡说了几句就告别了,方怡让赵立年到板车上去坐着,拿起鞭子甩了一下板车,嘴里呵斥了一声,那母牛就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都是自家养久了的畜生,没人舍得真打下去。赵立年坐在板车边缘,晃着腿,扬起脑袋看方怡:“方怡姐,祠堂里什么事儿啊?大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方怡摸摸他的头:“赵陈氏那泼妇今天找了人要来打人,被里正带人抓了去,这会儿在商量怎么处置她。”赵立年瞪圆了眼:“她要打你和辰辰吗?真坏!”方怡点点头:“是很坏。所以她现在要接受惩罚,立年以后不能做这种事,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欺负弱小,当然,也不能任人欺负。”赵立年挺了挺小胸脯,大声道:“当然!我是个男子汉,才不会欺负别人!要是有人欺负我们,我就打回去!”方怡笑笑,没有说打人要不得的话,在这落后的古代农村,被欺负了要是不适当反击,只怕回头会被更多人欺负,她从来就不是个甘心任人欺负的人。赵苗苗搂着方怡的脖子,脑袋一点一点的,平日里这会儿她还在午睡,方怡摸摸她瘦弱的小脸儿,心里想着等会儿回去该做些什么,脏衣服是要洗的,水缸的水不知道拎了没,两家的屋子都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买回来的种子得等赵立夏回来再看怎么放,不过那位白叔送的对兔子可以先安置了。“哟,这好大一车的东西啊!”尖酸刻薄地声音打断了方怡的思绪,她回过神,看着前头挡在路中央,很明显是善者不来的三位大妈,其中一个今早还在小溪边见过的。赵立年看到这仨人,立刻像是炸了毛的小兽,跳下板车挡在前面,怒瞪着那三位大妈:“你们又想抢我家的东西么!”那三个大婶儿被赵立年呛了一口,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指着赵立年就骂:“你这小兔崽子,作死啊!我是为了你们好,省的回头家产都被个外人给败光了,你跟你那大哥一个德行,看到女人就移不动路了是不?小小年纪就学人胳膊肘往外拐!小心以后被人赶出家门喝西北风!”方怡拉着赵立年:“立年,乖,上车去。”回头又看了眼面前的三人,“这车上的东西,说来还得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去年打着帮忙的幌子拉走了赵家那么多粮食,赵立夏何至于大老远跑到县城去跟人买种子。”那三人一听,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她们也是看准了全村的汉子都在祠堂里呆着,没人来多管闲事儿,所以才想着堵在路口骂一顿,自从去年赵立夏找了里正,断了他们几家的想念,几个叔伯还没怎么地,几个婶婶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上门骂一回,对此里正也不好再多说,毕竟他还是个外人,赵立夏哥儿几个都是脸皮薄的,不可能撕下脸去骂,每次都是门一关只当没听到。那几个人就转头去骂方怡和方辰,每次都得骂哭了才满意,今儿一早在小溪边,三婶儿一通骂没有任何收获,心里哪里甘心,这不,立刻就找了另外两个来。方怡根本懒得理她们,赶了牛车继续往前走,怀里瞌睡的赵苗苗被骂醒了,揉揉眼睛,瘪着小嘴儿,要哭不哭的,方怡低声哄了几句,只觉得这些乡下泼妇真心的惹人烦,一天到晚的除了骂人还会什么,跟疯狗似的。那三个人骂着骂着有些傻眼,方怡这小妮子还真是转了性了,眼看着牛车就要走过去,有一个手快地当下就要去拉方怡,方怡一直防备着,很轻松地就让了过去,转头冷冷看她:“大婶儿,莫不是刚刚才从祠堂出来,就忘了里头那位是怎么进去的吧?你动手试试。”这话说的三人一哆嗦,可不是!那赵陈氏不就是因为推了方辰一把才落得这田地!方怡淡淡丢下一句:“三位大婶儿,里正和族长这会儿还火着呢,你们要想闹大,咱们现在就回去祠堂找他们说清楚,成不?”这三人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听到这话,骂骂咧咧很快就跑没影儿了。方怡看着她们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惫不堪,这样的日子,连她这个跟人扯皮惯了的人都觉得闹心的慌,真是难为了赵家兄弟几个和方怡姐弟两了。赵苗苗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怎么了?”方怡笑了笑:“没怎么,走路走多了,有点儿累,立年,坐过去点儿,我也歇歇。”回到家,方怡先去自己家里看了看,水缸果然已经满了,她让赵立年看着赵苗苗,麻利地把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又把被褥拆开了,和脏衣服一起泡在盆里,等回头拿到小溪边去洗。这才去了隔壁赵家,昨晚没看仔细,今儿一瞧,屋里真是又脏又乱,方怡把牛车停在门口,敞着门,让赵立年盯着点儿,自己挽起袖子就忙活了起来。等赵立夏几个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家里变了个样儿,院里的东西放的井井有条,地上也都被扫的干干净净,赵立年和赵苗苗瞅着湿润润的,像是刚洗过澡了,赵立年小脸儿红扑扑的,一看到赵立夏就扑到了他怀里,问他怎么了也不说。方怡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了?正好,水烧开了,你们都来洗个澡,记得给我洗干净点儿!”赵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虽说大夫说性情变了是正常,可是这变化也太大了,真的没有问题吗?孝期未满赵立夏把赵立冬推去洗澡,自己跟赵立秋把牛车上的东西搬回屋子里,进了屋才发现,屋子里也给收拾了一番,地上干干净净的,桌子也给擦亮了,看着舒服多了,赵立夏把种子扛到之前放杂物的房里,想着反正这几天也要下种了,不用专门放到地窖里去。赵立秋瞅着种子嘿嘿直笑,这些天为了种子的事儿,他们可没少发愁,眼下看着这么多种子,心里头立刻就踏实了下来,往年这些事儿哪里轮得到他这13岁的孩子操心,只是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也就被逼着成长起来了。除了种子,赵立夏还买了些口粮,之前是以为种子要花上不少钱,一直都刻意省着,如今突然多出不少钱来,赵立夏立刻就想着稍稍改善了一下家里的伙食,另外那一对兔子是白叔送的,说是收了他两张兔子皮,要还礼,其实就是找个借口接济他们而已。赵立夏都跟赵立秋说了:“白叔的好一定要记得,这种子能这么便宜买到,白叔在其中肯定没少出力,等下次进城,你跟我一道去见见他。”赵立秋点头:“好,我会记得的。”两人刚忙活完,那头方怡又来催洗澡了,赵立秋笑眯眯地应了,很自觉地拿了干净衣服就去拎水。赵立夏走到厨房,帮方怡打下手,顺道将祠堂里的事儿说了一下:“那赵陈氏暂时被她爹带回去管教了,休妻的事是大事,让赵供等消了气再好好想想,她那几个兄弟都挨了鞭子,陈家村的里正一脸肉疼。”方怡皱眉:“赵陈氏就这样放过了?”那岂不是还不如她的兄弟?好歹他们挨了顿打,应该有记性。赵立夏道:“没那么轻松,今儿只是给那陈家村里正一个面子,这休妻怕是休定了,七出之条她犯了四条,搁哪儿都能休了。等那陈家村的人都走了,赵供当着族长的面还哭了,指天立誓说非休不可,可见日子也是真过不下去了。”方怡这才满意了,哼了一声:“那泼妇换了谁都过不去,除非遇到个更狠的,能把她整下来。”赵立夏看了眼院子里正兴致勃勃盯着兔子看的方辰,压低了声音道:“族长还有意送辰辰去私塾。”“私塾?这里有私塾?城里的私塾不便宜吧?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