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手中忙着,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期待,一时又自嘲般一笑,道:&ldo;那恐怕要教你失望了。我与他们母子二人不住在一处,过去我还在时尚且蓬牖茅椽,如今我又嫁出了门,只怕更是屋漏也无人补的。&rdo;
思妤听罢显然讶异了一瞬,但想起阿慈旧日的处境,又意识到她所言非虚。一时心中并不觉得嫌恶,反而生出万分可怜来。
她旋即笑笑,只宽慰道:&ldo;嫂嫂过去是住金屋银屋也好,住的蓬户桑枢也罢,我只因嫂嫂住过才想去看一看,不在乎它破败与否。&rdo;
阿慈听闻,又微微笑着一颔首,这才没有再多说什么。
翌日一早,她方起床,果见思妤业已到她屋子里来候着了。她二人一道用过了早饭,阿慈拣好了要带去的物什,听闻外面已经套好了车,便携了思妤一并出门。
只是才迈出西角门,堪堪却见高羡的马车停到王府门前。
高羡与杨霖下车,瞧见正要登车的阿慈与思妤,双双皆是愣了一愣。高羡问过了原委,便说也要一并跟去。
阿慈自然是拗不过。
于是睿王府的马车不过驶到端王府门前又掉了个头,转眼便跟着端王府的车子,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径直向城那头去了。
到了阿慈家,入眼只见是一座小院子,小院子的前头便是酒坊,当中原本是有一扇门连着的,如今门锁了,想来酒坊确如继母头回来时说的那样,关门已久。
阿慈想到,不由又搁心底里叹一声。
他们的马车早已在后门的巷子口停下了,因巷子狭小,车过不去,便由阿慈与小姑先往里走。及至眼下阿慈进了屋,刚要喊继母,可不想半个&ldo;娘&rdo;字还没脱口而出,倒见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坐着。
那人见到阿慈进来,便像是识得她一般,忙堆着笑站起身来。一旁继母则欢天喜地喊了句:&ldo;呀!阿慈回来了!&rdo;
说着又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ldo;娘,这位是……&rdo;
阿慈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男人,瞧着约摸近三十的年纪,头发束起,梳得是一丝不苟,脸上也不知抹了些什么,有些油光水滑的,看样子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来。又见他方才的举动,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她,阿慈当下便有些警惕。
听见继母笑道:&ldo;你这孩子,如今忘性怎越发的大了,这位便是我前几日才同你说过的,太常寺的范明礼范大人呀!&rdo;
阿慈当下便沉下了脸,果真是他。
她立时扭过头去看继母,黑着脸问:&ldo;念昌呢?我今日回来是来看他的,他在哪里。&rdo;
继母也不顾她的脸色难看至极,拉着她的手就要引她到范明礼身旁去坐下,一面道:&ldo;你弟弟昨日是还喊痛的,谁知道我请人送过信后,哎这一夜过去竟好多了。他现下在房里卧着歇息,屁股上上着药呢,你就不必去看了。倒是今日范大人刚巧也来探望他,你两个既如此有缘,倒不如与范大人坐一……&rdo;
然而继母的话还未说完,阿慈却突然甩开她的手。
她面上强压着怒火,两道目光低沉沉的,就盯着范明礼看。
范明礼仍是挂笑,若非他的一对眼珠子一直上下不停打量着阿慈,阿慈倒真要以为他是瞎了一般。
眼下继母被甩开了手,脸上虽然一时讪讪的,但也勉强堆着笑。
她见阿慈有些说不动,又转过身去打范明礼的主意。她赶忙到范明礼旁边,扯一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也上前。
那范明礼就似块木头似的,非得等继母这样明示了才会意,上前两步向阿慈一拜道:&ldo;见过,见过念慈姑娘。&rdo;
&ldo;念慈姑娘?&rdo;阿慈忽地皱了下眉,目光倒不显得低沉了,她只抬起头来,像是睥睨一般,冷声道,&ldo;范大人,你可知道我如今是个什么身份?品阶如何,又可有敕封?&rdo;
&ldo;是,范某人当然是清楚的。&rdo;
他仍笑答。
&ldo;那我且问你……&rdo;阿慈站在桌子旁,拖长的尾音却突然猛一拍桌子,&ldo;是谁给的你这么大脸!下作东西,也敢直呼我的名讳!&rdo;
那范明礼登时被她吓了一跳,甚至是连脸上的笑都给吓得僵了一下,方才瞬间收起来。
这屋子里一时间,除了思妤面上大喜,余下阿慈怒目圆睁,王氏和范明礼皆是满脸惊愕。
那范明礼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刚要开口再与阿慈说话,不想竟见从门外头又现出两道人影来。
那两道人影皆高高大大的,一位才到屋门口便不动了,就站去门边上把着门,另一位则径直进了屋子,瞧见范明礼,眉心立时皱了起来。
&ldo;嫂嫂,这是何人?&rdo;
范明礼听见他喊阿慈&ldo;嫂嫂&rdo;,心头不由就&ldo;咯噔&rdo;了一下,再看他身上穿着鹤氅,腰间束镶金玉带,举手投足间,尊贵之意不言而喻,心里便越发忐忑起来。
偏偏正在他左右不安时,听见身旁又一个似乎也是有些惧怕的声音喊了句:&ldo;四,四王爷?&rdo;
王氏已然是傻了眼了,她分明只喊了阿慈回来,谁想得到她会把四王爷也一并带了来。
她与这个四王爷虽然只见过一回面,但就是不知为什么,见他便觉见了阎王一般,总是怕得不行。于是当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战战兢兢就喊了一声&ldo;四王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