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一名官员见温翡这等反应,皱了皱眉。指着萧荧道:“大胆!竟然敢冒充圣上!弓箭手,给我杀了他!”弓箭手看向温翡,迟迟不敢动手。那名官员见状,一脚踹倒蹲在腿边的一个,从他手里夺过弓箭对准了萧荧,管他真的假的,现在就让他成死的。他面目扭曲咬牙道:“去死吧!”利箭带着火苗划过夜空,直冲萧荧面门。众人只觉一道白影闪过,回过神来发现萧荧来到了温翡的船上,素白如玉的手掌染着鲜血。双眼瞪的老大,随着萧荧的松手轰然倒地,尸首分离已经没了气息。他垂下手,鲜血顺着指尖滴到甲板上。宋昊吓得呆住了,温翡则双手捂着脸,自知大难临头低头不言。萧荧站在温翡面前,垂眸看着他的头顶平静道:“温翡,父皇在世的时候经常夸你说你被无辜牵连,说你从前是个好官。”温翡闻言苦笑道:“臣曾经或许是…只不过如今早就迷失在了名利场之中,被酒色金银所侵蚀。”“可泊州若毁了,那你的名利场又在哪里呢?”温翡忽然顿住,压下喉中哽咽,重重的朝萧荧磕了个头,“臣糊涂!”萧荧沉默一瞬,叹了口气道:“泊州侯温翡,残害百姓,贿赂官员,草芥人命,有负皇恩,朕甚失望,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家产系数充公,同流合污者均杀。”温翡心如死灰。与他狼狈为奸的官员闻言浑身发抖,急忙跪下求饶。萧荧挥了挥手,立马有卫兵将他们押下去,嘈杂声褪去,只余蛙鸣和风拂过芦苇丛的声音。宋昊突然挣脱兵卫跑过来抱住萧荧的腿,恶声道:“拉个皇帝垫背,黄泉路上我等也不孤单!”萧荧将他踹开,他却又立马扑了上来,就在此时,宋昊他们所在的船和一同来的数十只船同时爆炸,热浪扑面而来,火油的味道熏得人头晕目眩,连同着袁义屏的船也立马在江面燃烧起来。众人纷纷往水里跳去,那一声声的爆炸还在继续,而且威力极大直接掀起了惊涛骇浪,将所有人都卷到了江底。刹那间,底下的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浮了上来,血染红了被烧得滚烫的江水。他们犹如在一口巨大的锅里,而面前的场景就如人间炼狱般。谁都没料到宋昊来了这么一招鱼死网破,多大的仇也不至于干翻所有人吧?这次的爆炸,江水冲坏了周边的难民营,他们只能流窜到别的地方避难。天又下起了小雨,一处破庙里挤了几口人,在炎热的天气里,连周围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馊臭味。泥泞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他正透过屋顶破的那个大洞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细雨从那处落下,打在脸上。他浑身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还布满了许多狰狞的伤口,就那么睡在泥地里,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貌。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没有人搭理他,更遑论去为他治伤。那日混乱中萧荧投进了江中,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却身受重伤。他发着高烧,整个人没什么力气。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两天滴水未进,整个人只剩下一口气了。自己会死在这吧…这种浑浑噩噩又濒死的感觉仿佛让他回到了从前。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长风在窗外呼啸,漆黑的夜十分吓人。而他抹着眼泪无措又害怕,害怕自己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死了。耳边传来脚步声,萧荧动了动眼珠子。看到一个汉子带着孩子往他这走来。那孩子面黄肌瘦的,穿的破破烂烂连只鞋都没有,他的手里捧着个豁了口的小碗。汉子脱下带补丁的外衫摊在一旁较为干爽的地上,将萧荧挪到了上面躺着,又将他的头托了起来。小孩将碗送到他嘴边,一碗带着泥沙的白粥,下肚暖了肠胃,也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在这留了两天,那对父子就照顾了他两天,那汉子还是个哑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讨来的吃食。本就不多现在还要分给萧荧。洪水决堤而来的那天萧荧已经勉强能站起来了。破庙被水冲倒,里面的人四散而逃。在房屋轰然倒塌的那一瞬间,萧荧将那个孩子推开,房梁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背上,喉咙间涌上丝丝腥甜的味道。他趴在一块巨大的浮木上被水往其他地方冲去,那些水冲刷着他的口鼻,让他喝了好几口的泥浆。救援的官兵已经派过来了,他们撑着船将那些难民救了上去。萧荧还在顺流而下。“萧荧!萧荧!”他突然听见有人唤他,他回头,只见前方有一个被水淹了一部分的瞭望塔上有一个人。梁昭朝他伸出一条胳膊:“快抓住我的手!”洪水路过那里的时候,萧荧看准机会奋力抓住了梁昭的手。他的脚离下面奔流而过的洪水很近,瞭望塔被冲刷着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瞭望塔倒塌造成的伤害远比洪水,到时候他们得一起完蛋。可该怎么把梁昭弄下去呢?萧荧垂眸沉思,但最后却说:“你把我放下吧”“少他娘的废话!给老子抓紧了,我拉你上来!你不能死!”“我的生死很重要吗?”“当然重要!你他妈的快把另外一只手也给我。”萧荧抬头看着他,记忆里的一个小男孩说完了那句“你把我丢下吧……”而小男孩面前的人真的把他丢下了。小男孩在夜色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转身离开。那抹越来越远的红色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而面前额头渗着冷汗,有着浅褐色眸子的脸却很清晰。他看着梁昭说不出话来“愣着干什么?!”那人又催促了声。萧荧回过神来,缓缓伸出左手。梁昭咬紧牙关将他拽了上来。雨越来越大,远处的起伏的山峦最后模糊得只剩下轮廓。两人挤在这坐摇摇欲坠的瞭望塔上,衣衫早已湿透,风吹过来冷得像冬天,他们只好靠近。萧荧靠坐在梁昭的身上。梁昭感觉像是抱了个火炉。“你发烧了?”梁昭的双手被占住了,他只能将脸颊贴到萧荧的额头去查看温度。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具皆是一怔。小小的瞭望塔被洪水冲得倾斜,雨往他们身上淋着,木板都开始打滑,放眼望去一片灰沉之下是浑浊的水。萧荧已经烧的昏昏沉沉,意识迷逐渐糊了起来,闭着眼睛呼出的气是滚烫的,而那身体却冷得发抖。有人拍了拍他的脸,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他坐在梁昭的腿上,又被两条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绕着。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柔软温暖的床上。屋角的青铜莲花香炉熏着安神的香,阳光透过棱格雕花的窗昭进屋内。床帘微动被人撩开,卢展途见萧荧醒了激动的老泪纵横。医官说萧荧今日会醒,所以卢展途每隔半个时辰就进来看一回。他用衣袖擦去了眼屎,往地上这么一跪,仰天道:“先帝保佑啊……皇上终于醒了。”梁昭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别先帝了,先帝忙着投胎没空搭理你。”萧荧昏迷了七八天,醒来时万里晴空,洪水已经退去,只在府前的石地路上留下一些浅浅的沙土痕迹。泊州是个好地方,唯一的缺点就是每逢夏季多雷雨的时候,几条河和水库很容易漫溢出来导致水灾。这次的灾难损失惨重,庄稼几乎全烂在了地里,还有很多房屋建筑也被冲毁,难民营里还有许多百姓无处安置。那日的爆炸,还有几名命大的官员没死,被袁义屏他们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