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凤凰心中一笑,没见过?只怕是没让你这当妹妹的见过吧。否则葛明修怎么会对她这样殷勤,不过才见了两面,第一面她还揍得他当众丢脸。被揍的时候一见钟情了么?她可不信。她也客气的道了声可惜,又婉转的表示两人绝无可能,就此打断沈夫人的念想。待说得差不多了,她才寻借口离开。刚起身就见地上有影子投来,似有人躲在门后。她眉头一拧,神情泠然,一步上前偏身就抬手要劈那偷听的人。可手却僵在了半空,只因这人就是葛明修。葛明修过分苍白的脸上有些惊慌,“我、我不是要偷听,刚好回来,听见你提到我,就挪不动腿了。”他又惊慌又难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花凤凰也着实尴尬,她一点也不想让葛明修听见,毕竟有些话说得过分了——虽然是在陈述事实,可让当事人听见,怕会成为一把利剑。两人尴尬了一会,沈夫人忙出来打圆场,两人也就这么散了。等花铃午睡起来,就听花凤凰说等会就出山回家。消息来得意外,花铃洗漱好后就去找沈来宝。沈来宝已经听下人说了葛舅舅和花凤凰的事了,现在这么急着走,可见当时真的很窘迫呀。他唤了阿五来带四个护院送她们出去,临走时又跟花铃说道,“我很快就回家了,你先替我喂飞扬。”花铃认真点头,想到他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就想到他还得喝清汤寡水,便道,“来宝哥哥你要记得每晚抓鱼,不要饿肚子。”沈来宝笑道,“知道了。”花铃颇为不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等被花凤凰抱上了马,还往他脸上瞧。离别的眼神看得沈来宝都不忍了,怎么像是要分开很久很久似的,明明半个月后就能见着了。花铃到底还是走了,沈来宝又看了好一会才回去,进了庙门就见旁边有人站在墙边垫脚往外头看,他想喊葛明修,又忍住了。吊儿郎当的舅舅此时看起来好像不那样吊儿郎当了。难道他对花凤凰真的一见钟情?可是以花凤凰那样性格的女子,是不会看上葛明修的吧。沈来宝又老气横秋的感慨了下人生,就进屋和沈夫人专心念佛了。没了花铃在身边,果然又冷清下来,连鱼也没心思抓。抓了无人分享,还不如吃豆腐白菜。一晃半月,沈家这才浩浩荡荡的回明州。沈来宝坐在马车上,捏捏胳膊小腿,觉得瘦了不少。不过除了疼爱孙子的沈家老太太,应该没人会发现。沈老爹就算了,他是恨不得自己能练出一身肌肉来,不要他变成小胖墩。可明明他自己已经吃成了个胖墩。不知道花铃到家了没,依照花凤凰的个性,有可能会中途拐道,带她去别处玩。又过几日才到了家,沈老爷还在外面经商,沈夫人和沈来宝先去跟沈老太太问了安。沈老太太精神已经恢复,见了朝思暮想的孙儿也高兴,将他拉到跟前就说他瘦了,忙吩咐厨房去准备大鱼大肉。沈来宝从祖母房里出来,便寻了家里下人问,“隔壁花家姑祖母和花铃回来了么?”下人说道,“比您早了十天回来。”沈来宝放心了,这才回房洗漱,躺下休息。一觉睡到下午,总觉得好像门外有什么轻微动静。他又躺了一会才起身,洗了把脸就开门看是什么声音。开门就见阿五站在那,满脸无奈的示意下面。他低头一瞧,就见个小团子蹲在地上正在抛石子玩。五个石子被小手握着摊到地上,花铃抓了一个轻轻抛起,迅速捡起地上的一颗,那被抛起的一颗已快落到地面,稳稳落在她的手心中。小手太小,抓了两个就抓不住了,就又重新摊开,再来。原来刚才一直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人就是花铃,沈来宝却没了起床气,蹲在她一旁安安静静的看她玩。看着看着就笑笑,笑声引得花铃发现了他的存在,偏头一瞧,见了他就展颜,“来宝哥哥你终于睡醒啦。”沈来宝拨了拨她的小辫子,“嗯,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来。”花铃又道,“来宝哥哥你没有好好抓鱼吃吗,瘦了好多呀。”沈来宝摸了摸脸,“就一点。”花铃捏了捏他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分明瘦了好多。”她拉了他的手说道,“来宝哥哥我们去吃酱鸭脖吧,给你补补肉。”沈来宝笑了笑,看来除了祖母,还有人能注意到他瘦了不少。“走吧,去吃肉。”转眼已到中秋,中秋过后那常院士才正式接任墨香书院洞主一职,他一接任,沈来宝也和花铃回到了书院。常洞主做事很是老成,在沈来宝看来也不是大刀阔斧的人,不过风气比起之前来说的确好了很多。有个前任翰林院院士在,沈老爹更觉儿子来对了地方,大手一挥,给书院捐了三千两银白。快到年底,沈老爹又送来一千两和一百担的谷子,将书院粮仓都堆满了。腊月里的明州飘起今年第一场银白飞雪来,一夜洒得屋顶如铺棉絮,街道也不见路,到处都是银装素裹。花铃怕冷,又因怕麻烦,所以十分讨厌冬天。只因冬天到处都写着麻烦二字,早起要穿很多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去哪儿都要抱着个暖手的小香炉,还得时常把里头的灰倒出来。还有出了家门坐马车,车门关得紧,可冷风还是嗖嗖嗖的往里刮。相反沈来宝很喜欢冬天,在他发现自己像个小火人不怕火时,第一次赞赏这具身体。等他早上出门等花铃时,就见个小胖墩往这边挪步,要不是那人的确是花铃,沈来宝还以为花家有第二个千金了。他看着百般不愿一步踏雪,犹如裹了一层又一层粽衣拧着小小眉头委屈出来的花铃,顿时笑开。廖氏见女儿走三步停一步,干脆抱起女儿塞进车里去,又多给她添了个小炉子。到了书院,沈来宝下了马车去接她,又将自己的炉子给她。花铃便抱了一堆的炉子进去,惹得旁人侧目,她丝毫不在意,只要暖和就行了。“来宝哥哥,我姑祖母后天就要走了。”沈来宝意外道,“不过完年再走?”花铃答道,“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可姑祖母说要是在过年的时候让来走亲访友的人看见,肯定要唠叨她一番,所以不留了。”沈来宝倒是理解,什么年代都有催婚族呀。花凤凰不好翻脸,又无法说服他们,就只能躲了,以退为进,也是个好计策。到了岔路口,花铃和沈来宝分开,往自己的小小班走去。走了十余步,听见后面有人喊自己,她回头一瞧,就被一个大雪球盖脸,随后被人推倒。她“呀”了一声抹去脸上的雪,手中香炉也滚落在地,幸好做得结实,里头炭火没被摔出来。她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又被人用雪覆盖了脸,冷得她一个哆嗦。她大喊,“我知道你叫什么。”柴启原以为一开始就用雪攻击她不会被瞧见,她何时看见的?他顿时慌了,拉了两个跟班就跑。花铃哪里看见了是谁,眼睛这会还疼着。她坐在地上捂了捂眼,用掌心热意熏着眼睛,努力往前看去,连人影都不见了。等她起身,才发现裤子湿了一些,只因香炉虽没炭火倾倒,可热意熏化了地上积雪,恰好在她一旁。她拧了拧裤子,竟然拧出水来。她心中甚为恼怒,不知为何遭人戏弄。此时书院钟声已响,虽然身体有点冷,可也没空回家换了,花铃忍了忍就去了小小班,一直忍到中午用饭,同窗喊她去吃饭,却见她小脸发白,额头烫得吓人。花铃和沈来宝是邻居,每日一起来一起回去是诸位先生都知道的,书院没有其他花家人,便有人去喊了沈来宝来。沈来宝听见花铃生病,饭也没吃完就跑去看她。花铃服了药刚刚睡下,那女大夫见了他就道,“听说有人在路上将她推倒,还将雪往她脸上抹,因此着凉。我去问过当时瞧见的人是谁,但他们却畏畏缩缩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