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难过了,蒋氏心疼,走过来搂住女儿打趣道:“就那么想他?在娘跟前都不知道掩饰一下。傻丫头,着急什么,看元启那么心急娶你的样,估计咱们没到京城他就又追上来了,澜音别急,多陪陪你姐姐弟弟,等明年你大姐出嫁了,娘就开始准备你跟元启的,不管你二姐了。”谢澜音扑哧笑了,靠在母亲怀里嘀咕道:“娘小心让二姐听见。”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了玉盏喊大姑娘二姑娘的声音,谢澜音立即从母亲怀里挣了出来,朝母亲眨眨眼睛,装作没事人一般继续陪弟弟玩。几日后,西北边疆。卢俊挑帘走进王帐,将一封信送到了萧元手中,“殿下,是洛阳来的。”萧元拆开信,见信上说她真的派人去他来西安前就安排好的“袁家”祖宅了,眼里浮现愧疚。没有看到他,她一定很失望吧?如今她回了京城,他再想隐瞒身份娶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想在一起,他只能回京,用他真正的身份见她。那么娇气的小姑娘,受不得一点委屈,知道真相后九成会生气,但她那么喜欢他,亲手砸杏仁给他吃,也不计较嫁给一个商人身份的他做妻子,只要他诚恳道歉,哄得她消了气,她应该也不介意给他做妾室吧?曾经她对做秦王妾室嗤之以鼻,是因为不认识他,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当务之急,他必须回京。“传令下去,命沈捷等人来王帐议事。”收好信,萧元看着卢俊吩咐道。卢俊诧异地回视他,知道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他不再试图劝阻,立即出了王帐。沈捷是此次抗击匈奴的主帅,自开战以来已经过了四十多日,匈奴的攻势被他们拦下来了,但大梁也没有讨到便宜,两军处于胶着状态。刚刚他得到斥候战报,明日匈奴运送粮草的队伍会从雁鸣山经过,沈捷准备派兵去截获那批粮草。“父亲,这次消息获得的太容易,我怀疑其中有诈。”沈应时站在沙盘前,指着雁鸣山附近分析道,“要过雁鸣山,只有这一条窄路,而这处山坳是我们埋伏的最好地点,但如果这是匈奴故意挖的陷阱,他们极有可能在我们进山埋伏之后堵住去路,届时咱们将腹背受敌。”站在沙盘前的几位将军连连点头,沈捷当然也想到了这层,欣慰地看了长子一眼,刚要说出他的计划,外面卢俊朗声传令,命众将领去王帐商议战事。沈捷麾下一位姓贺的参将立即嗤了声,不屑道:“一个病秧子王爷也想指手画脚,他以为皇上真是派他来打仗的吗?拿着鸡毛当令旗,若非他是王爷,我早将他扔回西安城去了!”“王爷奉旨督军,我等本该让他知道战况,过去吧。”沈捷警告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吩咐道。“侯爷你……”贺参将傻了眼,瞅瞅周围的同僚,见他们也很是震惊,这才确定他没有听错。以前侯爷最是看不起这位秦王的,怎么这次秦王来督军之后,侯爷对他竟然客气了不少?秦王装病侯爷也不管,任由秦王每日躲在营帐里享清福,他还以为王爷会派秦王领兵出征,趁机……毕竟皇子里面,秦王虽然最不得皇上所喜,却是唯一能在身份上给皇后太子添堵的王爷。沈捷摆摆手,让他们先过去。人都散了,他抬起头,却看见儿子还站在旁边,对上那双像极了她的凤眼,沈捷心口又是一阵疼,垂眸道:“应时也过去吧,我随后就到。”沈应时多站了片刻,神色复杂地离去。沈捷坐到了椅子上,后脑靠着椅背,伸手揉额。他收到妹妹的信了,让他找机会杀了秦王。她活着的时候,他就答应过她,只会压制秦王,不会下手要秦王的命,现在她死了,她在天上看着他,他做什么她都知道,他怎么会再去杀秦王?就算她看不见了,他也不忍心再害了她那么在意的外甥。平复下来,沈捷立即去了王帐。萧元今日没有装病,一身黑袍坐在主座上,冷峻又高贵,待众将到齐,他淡淡道:“本王已经病愈,以后会参与所有战策定夺,现在战况如何?”他声音平静威严,煞有介事,贺参将轻哼一声,朝帐外扭过了头。他以为光凭他一个不受宠王爷的身份就能使唤他们了?做梦!“应时,你替殿下介绍。”沈捷没什么表情,吩咐儿子道。萧元以商人身份定居西安,但那些借用铺子暗中与人联络的事都是心腹属下做的,他除了与谢、蒋两家相处,很少露面,路上更是会刻意避开与西安官员正面交锋,因此沈捷没见过“袁公子”,那些驻守各地的将领更没有机会见他。唯一认识他另一个身份的,就是沈应时。沈应时却只当他是秦王,恭敬又疏离地将之前说的战报重复了一遍。萧元点点头,盯着舆图看了会儿,目光移向沈捷,“本王到了这边还没有立下任何功劳,这次便由本王领兵去截粮草,侯爷再安排人领两对人马,一队远远跟在本王军后,留着攻打雁鸣山南出口的匈奴伏军,另一路绕到雁鸣山北出口,如此对方真的打算前后伏击,咱们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说的头头是道,贺参将却是不服,世子都点明对方可能有埋伏了,秦王怕死,当然能想出这样万无一失的计划,还白白抢了一份功劳。不过这倒是个除掉他的机会。贺参将兴奋地望向沈捷,只要侯爷有意,他愿意领兵去“帮助”秦王。沈捷却起身,郑重劝主位上的男人,“殿下病体初愈,此役还是交给我等来做吧,应时曾经截过粮草,对雁鸣山地势也熟悉,是佯装中埋伏的不二人选。”这位王爷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刀剑无眼,沈捷不敢让他去冒险。沈应时意外地看向父亲,视线在沈捷战甲上转了圈,迅速收回。萧元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安排,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翌日三路兵马一明两暗先后赶往雁鸣山,沈应时假装去截粮草,沈捷亲自率军跟在后面接应,而他们离开不久,本该躺在王帐里的萧元却易容成了一个小兵,单枪匹马追了上去,到了雁鸣山,他闪进了山林中,再出来时,一身匈奴装扮。十月的边境,秋高气爽,万里碧空湛蓝如洗。平日只闻鸟鸣的雁鸣山,今日却突然响起了阵阵厮杀声。匈奴先设下围攻的计谋,大梁将计就计,几路人马迅速混战成一片。雁鸣山南路口,沈捷一马当先,手中红缨枪灵活翻转,一枪收一魂。萧元隐匿在匈奴兵里,凤眼平静,像是周围的打杀都与他无关,手里弓箭早已搭好,看准机会,箭头对准沈捷脖颈,两支利箭齐发,弓弦还在震荡,他迅速又搭上一支,动作利落,目光狠辣。他的外祖父舅舅们,他还没记事就死去的母后,他们的死,都是拜他所赐。不亲手杀了沈捷,他不配为人。风声潇潇,利箭破空声更为刺耳,刚刚击退一个匈奴悍将,余光里见有双箭飞至,沈捷一枪劈开,长臂挥枪的动作还没收回,他本能地望向利箭飞来的方向,脖子忽然一疼,紧跟着整个人被那无尽的力道带得朝后栽了下去。“侯爷!”“父亲!”身体重重撞到地面,耳边同时传来各种各样的呐喊,夹杂着战马嘶鸣,沈捷眼里却只有头顶蔚蓝的天,那么蓝那么熟悉,好像,好像那日在护国公府门前,她一身红衣骑在马上,他仰头看她时,她身后的那片天。可他不想回忆那日的天,他想再看一次她骄傲冷艳的脸。但没等他记起,眼前忽的一片漆黑。“父亲!”沈应时红着眼睛赶到男人身前,瞥见生父被利箭穿透的喉咙,双腿一软,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