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莺儿面露不愉。姑娘家婚前没了清白,哪怕是给了准丈夫,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她是被表哥强迫着从了的,心里并不打算宣扬出去,无奈动静大了,被身边的丫鬟们听见,叫她们猜了出来,事后竟然又去谢瑶那边炫耀。如此愚笨的丫鬟,杜莺儿已经决定了,等她正式嫁给表哥后马上换掉,至于谢瑶……想到之前谢瑶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杜莺儿咬了咬唇。提前给了表哥确实不好,但能气到谢瑶,她乐意走一趟,谢瑶骂得越难听,就说明她越生气,她现在最喜欢看的就是谢瑶灰头土脸,如丧家犬般,除了狂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抢走表哥的宠爱。“她病着,给我拿身素净的衣裳吧。”有了主意,杜莺儿懒声吩咐道,起来时悄悄揉了揉腰,昨日表哥纠缠了她几度,她身上真的酸。打扮好了,梧桐要帮她插根白玉簪子,杜莺儿目光流转,没有阻拦。那根蓝宝石步摇,就等谢瑶离开当天她再戴上吧,今日光凭表哥宠她的事就能打击谢瑶了。主仆俩一前一后去了谢瑶的院子。“表嫂身子可好些了?”进了屋,杜莺儿走到谢瑶床前,忧心地问,美眸里还带了几分自责,“表嫂,我,我确实喜欢表哥,只是没料到他那么着急,表嫂刚没了孩子他就说了出来,表嫂,你与表哥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真的不忍心你们和离,表哥那儿我可以劝劝他,表嫂……表嫂,你让我伺候表哥吧,咱们一起过日子不行吗?”往常她这么拐弯抹角地刺她,谢瑶定会暴跳如雷,今儿个她只淡淡斜了杜莺儿一眼,便对那边气得脸发白的刘嬷嬷道:“我让你收拾杜姑娘送我的那些东西,收拾地怎么样了?”刘嬷嬷狠狠瞪了杜莺儿一眼,低头道:“我去瞧瞧,姑娘稍等,我马上送过来。”谢瑶点点头,等刘嬷嬷出去了,她指着那边的椅子道:“杜姑娘坐吧,昨晚想是累着了。”杜莺儿已经做好了被她嘲讽的准备,这会儿面不改色,见屋里只剩自己的丫鬟,她让梧桐出去,确定脚步声远了,这才轻声同谢瑶道:“表嫂,你知道昨晚表哥同我说了什么吗?”谢瑶配合地露出困惑的神情。杜莺儿面颊微红,似是陷入了羞人的回忆,蚊呐般道:“表哥说,他,他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快活过……”表哥还说了很多她的好,他的贪婪也确实证明了他对她的喜欢,杜莺儿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谢瑶,再不掩饰自己的笑意。谢瑶身份比她高又如何,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她比谢瑶年轻比她貌美,而她也即将取代谢瑶的位置,成为正四品知府夫人。看着头顶笑靥如花的死对头,谢瑶藏在被子里的一双手几乎要将被褥抓破,但她抓得越狠,脸上就越平静,“他是不是也夸你貌美了?夸你比天上的仙女还好?”杜莺儿诧异于她的反常,刚要琢磨谢瑶到底是什么意思,外面突然传来梧桐的惊叫,随即没了声音。杜莺儿心里一慌,匆匆跑了出去,才跨出门,身子突然被人一把扯了过去,杜莺儿暗道不好,剧烈挣扎,可刘嬷嬷恨她入骨,趁两个婆子扣住杜莺儿勒紧绳子后,狠狠将一团污黑的抹布塞进了她口中。“抬进去!”刘嬷嬷两眼泛光地道。那两个婆子都是谢瑶从杭州带来的人,对谢瑶忠心耿耿,抬小鸡般将杜莺儿押了进去,迫使她跪在谢瑶床前。杜莺儿呜呜挣扎,谢瑶没她的精气神,朝刘嬷嬷点点头,“帮她装扮装扮吧。”刘嬷嬷早就等着这句了,猛地抓住杜莺儿头发扯她抬头,跟着就拔下头上特意准备的尖细簪子,毫不手软地朝杜莺儿脸上划了下去。杜莺儿惊恐地瞪大眼睛,不顾头发扯痛拚命躲闪,但终究难敌两个婆子……屋里女人的闷哼如困兽嘶鸣,充满了愤怒恐怖绝望,谢瑶如听天籁,静静地欣赏眼前的好戏,看着杜莺儿美艳的脸变得血肉模糊,她忘了小产的悲伤,忘了负心汉的薄情,也忘了关于和离后的种种思量。她只觉得痛快,浑身舒畅。~“您这药膏我从未见过,敢问小公子从何处得的?”回春堂是西安城里排的上名号的一家医馆,东家姓郭,闻过玉莲霜后,眼睛发亮,期待地望向谢澜音。谢澜音见他同前面几家郎中一样对玉莲霜充满了兴趣,心里很是失望。玉莲霜好用,她在城中跑来跑去是希望找到卖主多置办些,可不是为了替这些郎中们牵桥搭线的。倘若那位袁公子是药商,她倒可以报出他的姓氏住处,但回想袁公子清冷的气度,谢澜音怀疑她真的做了,下次再见,她极有可能死在袁公子的眼刀子下。“偶然所得,既然先生这里也没有,那我等告辞了。”谢澜音尽量客气地道。难得遇到好东西,郭东家舍不得就此放手,看看手里的青釉瓷盘,诚心提议道:“三位公子,老夫愿出百两银子买这瓶玉莲霜,侥幸能配出方子,再送三成红利给你们,如何?”谢澜桥蒋怀舟一起看向妹妹。谢澜音没有任何犹豫,婉拒道:“晚辈能得到这药,未能物归原主已经占了人家的便宜,怎好再借他人之物来换钱?先生好意恕晚辈只能心领了。”城里最有名望的几家医馆都没有,这玉莲霜多半是袁公子独有的方子,同表哥配制的极品香脂一般,独一无二。谢澜音之前请表哥配制玉莲霜只是为了自家人用,从未想过靠其牟利,表哥也不是那种只看钱的人。买卖不成,郭东家遗憾地将瓷瓶还给了谢澜音。“再去别家看看?”上了马车,蒋怀舟看不得小表妹失望,热络地道。谢澜音摇摇头,捶捶腿,有些疲惫地道:“算了,回去吧,晚了我娘又该唠叨了。”蒋怀舟想了想,低声道:“以后有机会,我帮你问问袁公子玉莲霜的来历。”“麻烦三表哥了,万一是他自家的方子,三表哥就打住吧,别问人家买。”谢澜音懂事地道,表哥疼她,谢澜音怕他因为她冒然提钱得罪了对方。“人情世故我还用你教?”小表妹瞎担心,蒋怀舟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谢澜音甜甜地笑,靠到了姐姐身上。马车稳稳地走,绕了几条街,终于停在了蒋家门前。谢澜音最后一个下车,兄妹三人说笑着要进去,才走到台阶前,巷子口忽然传来车轮声,谢澜音领头望了过去。“是方家的马车。”蒋怀舟与方家人打交道多,眼尖地认了出来。谢澜音谢澜桥互相看看,不约而同转过身,站在门前等马车靠近。车停了,帘子挑开,七岁的方菱怯怯地探出脑袋,她还没见过两个表姐,只认得蒋怀舟,就小声喊他,“三表哥。”随了谢家姐妹的称呼。“阿菱怎么来了?”蒋怀舟再不喜方家人,也没法冷待一个小丫头,上前问道。方菱乖乖道:“我娘说大舅母来了,带我过来给大舅母请安。”谢澜音难以置信地望向车里,谢瑶才小产,不老老实实在家卧床休养,来这边做什么?“你们哥仨刚从外面回来吧?”谢瑶白着脸从车里探了出来,打量小辈们一眼,熟稔地道。说话时跟车的丫鬟扶方菱下了车,再来扶她。谢瑶忍痛下车,黛眉紧皱,额头鼻尖冒了汗,看起来十分虚弱。她这副样子,蒋怀舟无法阻拦她进门,朝两个表妹递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先请谢瑶母女进府,再派门房去里面通传。蒋氏李氏得到消息,联袂迎了出来。谢瑶一看到她们,眼里立即转了泪,牵着女儿朝李氏跪了下去,“蒋家嫂子,方泽不要我跟阿菱了,我们娘俩在西安城里无处可去,只能投奔你们,求嫂子收留我们几日,等大嫂回杭州时,我们再与大嫂一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