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倾心中又千言万语,末了,还是回了一声“好”。
沈朝阳将枪开了保险,单手握枪,一点点向白色雾墙处逼近,盘在地面上的绳索也一点点舒展开,王倾深深地看了沈朝阳背影一眼,上了汽车,盯着人的背影隐没在白雾之中。
沈朝阳进白雾前,并未想到还要走很长的路,昨日他开了一枪,子弹很快便被反弹,他估量着至少十余米后,便能触碰到屏障。
但他走了约莫三十余米,依旧没见到甚么阻碍,东南西北上下方俱是白雾,沈朝阳沉思片刻,便抬起枪,向前方开了一枪——却并没有甚么动静——子弹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
绳子不到五十米,再向前便会抻直,沈朝阳思索片刻,决定返程,但当他一边收拢绳子一边向来时的路的方向走时,却听见了极为熟稔的钟声——“咚、咚、咚”。
沈朝阳神色大变,寻着绳索的方向跨步跑了起来——但当他越过迷雾,却发现他的绳子捆绑在一棵路旁的树上,王倾和他们的车,全都不见了。
第七十二章
王倾坐在汽车上,沈朝阳已经进入白雾中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却还没有出来的迹象,他的双手攥紧了方向盘,牙齿亦在下唇上咬出了浅白的印子,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脚尖触碰着油门,甚至想立刻后退拖沈朝阳出来。
但理智紧紧地压着王倾,让他依旧盯着那绳索,好在绳索依旧在不断地向前蠕动,待绳索放到尽头,沈朝阳总该回来了罢——王倾如此想着,仿佛给自己喂了颗定心丸,稍稍放松了些。
绳子约莫五十米长,迷雾很厚,沈朝阳一进便没了身影,王倾以为他在迷雾中左右探索,并未离开太久,但他观察了一会儿蠕动的绳索,却猛然察觉出不对——五十米来长的绳子,已经过了这么久,怎么还在继续向前蠕动,按理说,早该绷直了。
王倾咬了咬牙,鼓足勇气下了车,说来也奇怪——他刚刚下了车,那绳子就不再向前动了,几乎是迅速地绷紧了。
王倾顺着绳索去看,只看到满眼白雾,他高声喊:“沈朝阳——沈朝阳——”
沈朝阳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王倾试着摇晃绳索,绳索却纹丝不动,依旧绷得笔直,他用双手拉着绳索,奋力向外拽,绳索却硬邦邦的,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另一端。
王倾开始慌了,他蓦然想到沈朝阳进入白雾森林的叮嘱,便松了绳索,重新上了车,踩下了油门,小心翼翼地驱使着车向后退——之前纹丝不动的绳索有了移动的迹象,却并非顺着王倾的心意远离白雾,反倒是一点点向白雾的方向移动。
王倾咬破了嘴唇,加大油门,方向盘右转,试图阻止车辆的移动,但偏偏无济于事——车辆缓慢而令人恐慌地向白雾的方向前进。
王倾满头大汗,他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疼痛而绝望,他此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扯进白雾之中,要么跳下车逃离。
前者意味着进入未知的恐怖之地,后者却意味着背离沈朝阳、辜负了他的期待。
王倾的手松开了方向盘,脚亦脱离了油门,他伸手扣在了车门的暗扣上,车辆向前的速度并不快,他迈下车亦没有甚么危险,只需一瞬,他便可以逃离这辆拖向未知、靠近危险的车,但他迟迟下不了决定。
车前的玻璃已经碰触到了白雾,王倾的身体骤然变冷,而他清楚地知晓,那并非错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手却离开了车门,反而收回交叠在胸前,在那一瞬,他想到,这么冷的雾,沈朝阳许是有甚么危险。
他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留在雾里,他又怎么能为了远离危险而抛弃他。
他透过车窗,看那一截若隐若现的绳索,仿佛看到了他的爱人,至此,他放弃了逃离的机会。
——
沈朝阳不相信王倾会抛弃他独自离去,但眼前所见的场景又太过让人惊异。
沈朝阳走到了那棵树旁,观察了绳索系上的绳扣——那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死结。
他凑近看,才发现绳索上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沈朝阳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又去检查之前车子停下的区域。
这是一条土路,车子驶过当有痕迹,沈朝阳俯看,却见车印转了弯,重新向来时路延伸。
王倾这是,真的离开了么?
不,王倾没理由离开。
沈朝阳想起之前的钟声,大脑迅速地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王倾听到了钟声,亦或许看到了甚么骇人的场景,不得不将绳索改绑在了树上,驱车先行离开。
但那亦不合常理,王倾完全可以猛烈地摇晃绳索,将讯息传递给沈朝阳,这还是在王倾大喊而他听不到的前提下。
况且,王倾将绳索解开,改绑在树上时,他身上绑着的绳索也该有所触动——钟声响起时,绳索已快到绷直的时候了,而那棵树的方位,比车辆之前停留的地方更远离白雾围墙些。
沈朝阳一点点挖出不合常理之处,对王倾掉头独自开车离开深表怀疑,但王倾没有离开,眼前的场景就变得格外骇人。
王倾去哪里了?
绳索为何会绑在树上?
绳索本该绷直,但他为何没有察觉?
沈朝阳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身上的绳索解开,再用手丈量了半米的距离,对折缠绕起来,这一缠绕,却发觉绳子约莫有六十米长,如果是六十来米,这个距离绳索绑在树上,他未曾察觉,倒是有些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