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舍得将最后一颗糖放进了嘴里,口齿不清的低声喃喃道“是桂花糖啊。”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人,“不知道我那只荷包让你丢到哪里去了。桂花糖这么好吃,你肯定一颗都没有尝到。”
窗外的阳光从正盛到稀薄,她坐的实在无趣,目光在屋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叶裕衣的头发上。
她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枕边拿过一束长发,太子殿下的头发乌黑细软,发量却不少,她低声称赞道:“不错,用来编辫子很是适宜。我手艺不好,拿你先练练手吧。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喜欢什么辫子,不过你生的这般好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生丽质难自弃。不管我怎么编应该都不会太难看。”
她还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太子殿下,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床上躺着的人自然没有回答她,她便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替他做了解释,“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她说罢便坐在了地上,伏在床边百无聊赖的开始编起了辫子。
左小姐在家中梳妆都有丹朱月白服侍,这一路上没人服侍。她自己绾发手艺实在上不得台面,索性便不绾发了,只最简单的将长发束了一下。
连自己的头发都如此敷衍,自然不必期待太子的头发在她手中能有什么好结果。
辫子编了两条,床上表情平静的人放在藏在被子下的手因为头皮的刺痛已经爆出了青筋。
他有些后悔了,或许他在她摸到他头发的那一刻就应该睁开眼睛。
但最好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
待左云裳准备编第三条时,困意昏昏沉沉的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枕着自己的臂弯睡了过去。
榻上的人听着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只觉劫后余生。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他侧了侧头,头皮又是一阵刺痛,他的忍不住眼角抽了一下。
用余光看到那人睡着了手中都不忘攥着他地一缕发,他一点点将头发往外拽,这才得以侧过头来细细看她。
久别重逢,那段反复回想的记忆已经隐隐失了真,他有时也会想,或许那个人根本没有记忆中的那么灿烂美丽。
只是因为他骤然遇到关乎生死的危机,人总是会在一些危急关头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将对一件事的感情投射到人的身上进行美化。他年幼时觉得皇城大无边际恢弘壮阔是天下最宏伟华丽的地方,其实长大了再看这座皇城,便知道天下比这皇城要大得多,辽阔的多。
但当这个人穿过陈旧的回忆,出现在他的眼中,时间过了那么久,可她一点都没变。
他眼里化开笑意,心口仿佛有人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她方才做了些什么,他又忍不住有些反射性地头疼。
心下叹了口气,若是她能一直这般安安静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不说话也不会动该多好。
“左小姐,晚膳准备好了,您用一点吧。”
左云裳揉着眼睛抬起头,脑子还有些不太清楚,她过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是在哪里。
这一觉让她睡到了天黑,但因着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反而让她腰背酸痛,双臂也枕的麻掉了。
怀梦关切地说道:“您若是困乏了,用完晚膳便可梳洗歇下。雍云殿已经替您准备好了。”
“雍云殿?”左云裳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东宫中太子的寝宫是主殿,雍云殿则是仅次于太子寝宫的宫殿。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她刚入东宫时是太子储妃,住的并非雍云殿而是夕云殿。直到大婚礼成,她做了太子妃才得以搬进雍云殿。
这一世她都没有被赐婚,只是召入京城,按理来说就算是上宾,也最多住在风云楼。
太子生病没有她可能会记错,但自己住了两年地地方总不至于还能记错。
为什么这一次好像很多事情都与她的记忆完全不同?
左云裳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他仍然那样平平的躺着,双眸紧闭,安静的像块雕塑,“太子殿下今天醒来了吗?”
“没有。”怀梦瞥了一眼床上的人,斟酌着说道:“太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今日左小姐早些歇下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太子一醒我们一定会叫您来的。”
左云裳揉着又酸又麻的手,点了点头,“这我倒是相信,毕竟你们都已经派人将我从熙州叫来了。话说,你们还没跟我说清楚,他说想见我,是怎么个说法?是哭着说想见我左云裳呢?还是抓着你们的手说‘我只有见到左家的长女才能安心,见不着他我觉都睡不着’?他是怎么跟你们提的我?”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怀梦,怀梦却眼尖的瞧见床上躺着的人似乎是咬紧了牙,面上的皮肤都绷紧了。
怀梦自觉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对着太后也能从从容容地应对。
但他此时发现自己还是见的太少了。
左小姐的话,他此刻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大大方方问男子是如何想念自己的?
况且正主还就在一旁听着,这不是害人吗?
怀梦遇到了自己内侍职业生涯的第一道坎。
“怀梦,你怎么不会说话了?”那道坎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左右看了看,对他露出了那种你我都懂的笑容,“嗨,这里又没旁人。小太监在门外,你声音小点他们是听不清的。你说给我听,武安又不会跟人告密,反正太子也听不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