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交情,来得很奇特。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楚燔上完课开车回公寓,路过街心公园,看见路边一架长椅上躺着个男人,似乎睡着了,有个流浪汉站在他身边,正脱他的上衣。
车灯打过去,照见男人的脸,很年轻,睡得毫无知觉,一头黑发,看五官像是炎黄子孙。
近年来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已成了被洗劫的对象,被谋财害命的都有。楚燔怒,边按喇叭边大吼:&ldo;嗨!&rdo;
流浪汉抬起头,是个黑人,已经把年轻男人的羽绒服拽了下来,那是一件昂贵的&ldo;加拿大鹅&rdo;,黑人夹着衣服狂奔而去。
严寒天气穿得单薄是会冻死人的。楚燔下了车,去推那个年轻男人,也就是闫清,他喝得烂醉,长椅下面丢了好几个空酒瓶。
怎么也推不醒,死猪一样沉,楚燔好容易把闫清弄上车,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是周末,闫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昨晚的遭遇,双手抱着脑袋,号啕大哭。
楚燔点了支烟,抽了大半,见闫清还在哭,忍不住开口:&ldo;有完没完啊哥们儿,一件衣服而已,至于这么如丧考妣吗你?&rdo;
&ldo;不是衣服的事。&rdo;闫清抽抽嗒嗒地道,他生得很秀气,哭红眼睛的样子,非常容易让人联想起&ldo;梨花带雨&rdo;这种词。
楚燔拿了盒面巾纸丢过去:&ldo;到底怎么了?你丫一中国爷们儿要不要这么怂。&rdo;
&ldo;唉,你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rdo;闫清狠狠擤鼻涕,面孔紫涨起来,额角青筋直冒。
楚燔喷了口烟,上下扫视一遍,悠悠道,&ldo;被强了?所以悲愤买醉?&rdo;
&ldo;……&rdo;
看闫清恼恨的样子就知道猜中了,整盒烟连同打火机一起塞给他:&ldo;哪个asshole,说出来,哥们儿替你出气。&rdo;
闫清第一次抽烟,咳得满脸泪,&ldo;还、还没那啥……咳咳咳……但是那色狼他天天逼迫我,shit。&rdo;
闫清告诉楚燔,那垂涎他的混账正是他的导师,学院高级教授,在学校德高望重,家族也很有地位,出过几位议员。
&ldo;他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表示反抗,他问我是不是不想毕业了。&rdo;
拿到学位的前提之一,必须在核心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没有导师的支持,闫清根本无法做到。
楚燔打开电脑登录闫清学校的网页,调出那教授的个人页面。
那是在学生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说的照片。他叫提摩西纽肯,白人,四十出头,穿西服打领带,戴一副金丝框的眼镜,魁梧壮硕。
&ldo;人模狗样的,想不到是个whitetrash。&rdo;楚燔冲屏幕里的人脸喷烟雾。
他沉吟着说,&ldo;你一定不是一个人。还有其他学生么?不要告诉我也是中国人。&rdo;
闫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ldo;也包括其他国家的,但好像没有本地人,起码我没听说过。男女生都有。&rdo;
提摩西是心理学专家,十分洞悉留学生们的心理,专挑闫清这种长得清秀文弱,家境富裕娇生惯养,可又性格内向,在异国他乡受了欺负,只习惯于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孩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