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栗神色一滞,脑中放电影似的飞快闪过诸如西方吸血鬼,玫瑰花下埋枯骨的恐怖传说,以及失踪多年,最后花盆底下抱出一颗头颅来的刑事案件,她的面部少了几分血色。
“黎小姐切莫太过担惊受怕了。”周行见她面露惧色,言辞间竟有几分安抚的意味。
黎栗没料到他居然有这样的好心,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笑来。
“我没事的,让周家哥哥忧心了。“
“黎小姐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古往今来易子而食,折骸作柴的历史记载并不在少数。”
且不说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食用死人遍布的土地种出的杨梅,与吃人又有何异?
黎栗喉管涌上猛烈的酸意,哗啦一声一小摊杨梅的汁水呕在地上,她半个身躯伏在栏栅上,脸色更白了几分。
周行皱着眉头后退几步,后退的脚步声正中黎栗下怀,她恨不能离他远点。
靠着栏栅呕了一阵,身后悄无声息,黎栗估摸着周行神出鬼没的,兴许已经离开。便抚着胸晡缓缓起身。
下巴传来柔软触感,一张缎面帕子举在黎栗的颔前。
“别过来,离我远些。”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居然可以这么有骨气。
“黎小姐”
“都说了,别叫我黎小姐。”像突然抓到周行的某个把柄,黎栗冷声呵道。
大朵大朵的月季,周围的花瓣泛白,唯中间一点红,像艳丽的一滴血,发完无名火,黎栗脑子清醒过来,为了回去,自己必须忍,最起码要保住小命。
“周家哥哥,叫黎小姐也太生分了,人家会生气的。”黎栗扶着栏栅,皮笑肉不笑,小腿和双手却都在打颤。
黎栗鼓起勇气注视他珠黑的眼珠,周行面色平静,手中握着一张帕子,眼神不躲不避,态度诡秘莫测。
“都说了,周家哥哥叫我小栗子就好了。”
她伸出手,举在他的握手帕的那只手旁边,示意周行将手帕给她。
没曾想周行无动于衷,她手在空中停了半晌之后,黎栗尴尬地收收爪子。
“周家哥哥,帕子给我吧。”怎么样?黎栗努努嘴。
周行立在原地,既不动作也不表态。
幸好她从不是个服输的人,黎栗暗暗捏拳,直接上手扯帕子,但周行的手却不断往身侧缩,自己怎么也抢不到。
黎栗趁他手往回收的劲,一把把住周行的手腕,就像按下了某个开关似的,她把住了周行的手腕他这才不动弹,任由她把手帕抽走。
黎栗垂眸瞥去,周行的手腕不难握住,自己的手险些就将他的手腕合围了,她咕哝着,有点讶异,原来,周行的手腕那么细的吗?侯府平日里竟会克扣他的伙食吗?
“黎小姐脾气倒是大得很。”周行语气嘲讽。
黎栗松开握这周行手腕的手,拿着帕子胡乱擦拭,嘴角呕出的杨梅汁将帕子洇湿了一角。
“怎么会?小栗子我脾气可好了。”
“那可不是,还学会动手动脚了。”周行突然不明不白地抛出这一句,大抵是不耐烦了,还未等黎栗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便转身离去,只给黎栗的视线留下一块衣角。
黎栗用力拧着帕子,完全将其当做周行的替代品,你丫脾气最差,拧死你拧死你,让你还有脸说我。
隐约听见有人唤她的声音,熟悉且带着急忙慌的担忧“小姐——”
黎栗眯眼眺去,宽阔无垠的荷塘里,戴着小帽的小厮撑着竹筏,一个穿着桃粉褂子的丫鬟拼命冲着岸边四周呼喊招手。
那人不是知贤又是谁?
“我在这里!”黎栗挥舞手臂,知贤看见岸上人影闪动,竹筏慢慢调转,驶向岸边。
知贤一步作两步,着急忙慌地跳上岸阶。
“当心!姑娘你可千万别跳下去。”小厮边撑着竹筏,不时回头瞧瞧,不免咂舌于她手脚并用的架势。
知贤一把将她抱住,将黎栗在她怀中转了个身,仔细检查自家小姐未曾缺手断脚,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吓死奴婢了,还好小姐没事。”鲜少见知贤有这般咋咋呼呼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