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秀眉微蹙,淡金瞳里透着幽幽暗暗冷光,却并未制止。众臣们全都屏住呼吸,不敢插上一句嘴。目前朝政实权掌握在首相手中,可奥尔曼家族也是大家族,无论偏帮哪方都会惹得一身骚。宫变刚结束几个月,现无人敢轻举妄动。半晌,君王终于开口打断他们的争论,扬声厉喝:“全都闭嘴!烈西坦大人、首相大人和安德鲁大人留下,其他人先退下。”一阵阵呼气声低低地此起彼伏响起,似是臣子们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殿内很快安静下来,烈西坦与泰温柏忽然不吵了,安静侧立一旁。整座大殿一下子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君王从王座上缓缓走下,面无表情,一直走到晕倒在地的达智烈面前,竟用脚猛踢了两下,冷冷道:“还装死?起来!”仍留殿内的人顿时大惊,连烈西坦与泰温柏都面露惊异。只有安德鲁一脸稳色。只见那晕死的达智烈居然睁开双眼,呼啦一下子从地砖上狼狈地爬了起来。泰温柏隐隐中有被耍了一道的感觉,但这不可能啊,他明明是精心计划好的,不由得面色剧变,毫不掩饰眼里的怒火,“陛下,你在搞什么鬼?”“首相大人,”君王脸上的笑容纯真无害,“他是你精心找来的替代品,怎么在问我搞什么鬼呢?”泰温柏眼里的怒火更盛。那一瞬间,烈西坦全明白了,愤怒地瞪向泰温柏和安德鲁,原来竟设计了一个这么恶毒的陷阱。假达智烈慢慢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年轻男人面孔。殿内人发出起伏的低低惊呼声。君王沉凝的声音缓缓响起:“首相大人,在您昨日午夜押出真正的达智烈时,已有人秘密禀报我了。我没有当众拆穿您的诡计,不过是看在巴奈特家族劳苦功高的份上,给您留上几分颜面。”君王的笑容无比纯洁,“我差点就被您骗了,当您要我拿出图尔城作为礼物赔偿给奥尔曼家族时,以为您真的站在奥尔曼家族这一边。可后来我接到密报,您与安德鲁大人夜里在会所见面,我才知道图尔城不过是用来迷惑我的障眼法……”他耸耸肩,“然后我随意一查,便查到了。”泰温柏的面孔原本紧绷,可听到这里却缓缓放松下来,也笑了起来,“陛下英明。”烈西坦却警觉了起来,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君王,暗中保护。安德鲁仍然默然站立一边,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带上来!”君王扬起手,只见几个盔甲卫兵押着一个浑身脏乎乎,看不清衣服颜色和五官的年轻男子上来。“他才是真正的达智烈,”君王的眼里含着不可捉摸的笑,“烈西坦大人,你用你们的方法试一下吧。”一个盔甲卫兵端着一个托盘向烈西坦走近,托盘上放着一个透明水晶瓶,里面的红色液体流转着火焰般的光芒。“这是我刚找你们家族的贵夫人索要的特殊药水,点火!”君王命令道。嗤啦一声响,另一个盔甲卫兵点燃了这个达智烈的双肩,火焰燃烧肉体,一道凄厉的男子惨叫徒然升起,回荡环绕于寂静的大殿上空。泰温柏这时走近君王,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当真小看你了,裴诺尔。”“首相大人,”君王扬声说道,“我看您需要向烈西坦大人好好赔下罪了。若干年前,您联手安德鲁大人做了这起偷换嫡子之事,为的是哪一天用来作为威胁奥尔曼家族的利器,同时将嫡子当作私生子养大,差不多毁了嫡子的前程,间接影响了家族的切身利益。嫡子对每个家族来说可是很珍贵的啊,首相大人,您这一招实在是太厉害了。”烈西坦的眼里喷出熊熊怒火,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泰温柏叹道:“陛下,您当真聪明绝顶!不过,还是棋差一着。”泰温柏眯了眯眼,不过一个轻轻响指,一阵阵整齐的重重脚步声在从殿外传来。不过一会儿,呼啦一下,一大群盔甲卫兵如开闸的流水一般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举着刀剑,将他们团团围住。气氛一下凝固,如绷紧的弦般一触即发。殿内其他侍卫的脸色大变,握着长予不住后退。夺权宫变,不过时隔几月,竟再次发生。但君王依旧稳稳站着,脸色看不出喜怒,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烈西坦的脸色发黑,指着泰温柏,声音不稳地吼道:“泰温柏,你居然提前召集卫兵,围攻议事殿,简直卑鄙无耻。”“何须提前召集,烈西坦大人。”泰温柏的笑容却亲切可人,“守卫议事殿的军团早已被我控制,我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奸臣贼子。”烈西坦咬牙切齿地恨道。“大家彼此彼此,烈西坦,你也不是一个全身干干净净的人。”泰温柏笑得越发和善,同时慢慢走近君王,柔声道:“陛下,您现在直接将这个私生子杀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然后,他会将君王软禁,找一个替代者伪装成君王,让真正的君王成为他的禁脔。随后,他会成为实权掌控者,并将小王后肚子里的儿子拥立为王储。至于杀君王,他倒是从来没想过。没办法,谁让君王长得这么漂亮呢。面对如潮水般围拢过来的气势汹汹的盔甲卫兵,看着泛着血腥与杀气的刀剑,君王脸上却毫无惧色,而是微微一笑道:“首相大人,达智烈肩头的火快熄灭了,我们不如先看一下他是否真的是奥尔曼家族的嫡子。”“说得也对哦,”泰温柏笑得十分开心,“也许臣下是被冤枉了呢。”说着,泰温柏手中多了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慢慢靠近了浑身脏污,昏倒在地的达智烈。达智烈肩头的火焰已经熄灭,君王亲自将水晶瓶里的红色药水泼到他的肩头,红色火焰腾地升起,本已痛昏的达智烈再次发出鬼哭狼嚎,显然疼痛至极。可就在他凄厉嚎叫的时候,一枚奇妙的玫瑰花印记在他被烧焦的肩头慢慢显现出来。烈西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的嫡子,真的是他的嫡子……刹时老泪纵横。“这枚印记真漂亮,陛下,我把它剥下来送给您好不好……”泰温柏举起闪亮的匕首,就要一刀划下去的时候,烈西坦吼叫着冲了过去,却被几个盔甲卫兵用力拦住,“放开我,放开我,他是我儿子……”烈西坦边哭边叫。锋利的银色刀尖狠狠地刺入达智烈的肩头,又用力往下一划,顺着印记的形状,一刀一刀地往外沿割……“烈西坦大人,这块皮等会儿送您也行,”泰温柏边割边笑,“想必陛下不会跟您抢,这您就放心……”可突然听得嗤的一声响,一簇鲜红火焰猛然从他身体蹿起,他不敢置信地,眼睛一瞪,面容扭曲,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面露骇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泰温柏全身突然开始燃烧,不断发出声嘶力竭的痛苦呼声:“啊——啊——”熊熊的火焰环绕他身体,嗤啦嗤啦地吐出火舌。众人全被震在原地,骇然不已,双腿止不住地发抖颤动。艳丽凶残的红色火焰烧掉了泰温柏华美的黑色长袍,烧焦他的柔顺长发,烧黑他的白皙皮肤,整个人迅速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凄厉的惨嚎不断响起!一下又一下,凄惨无比!这是曾经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首相大人的恐怖嚎叫!比起之前达智烈的凌厉惨叫过之而无不及。竟似那残酷炼狱里的鬼哭狼嚎。已有几个侍从骇得尿裤子,殿内升起一股淡淡尿骚味。君王冷冷地盯着被烧成火团的泰温柏,眸光残酷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