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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肃被请出了清仁宫,面上犹有不忿。
分明是不愿裴岫陷入险地,他糊弄了太师半晌,才用进宫劝说的由头寻得这机会告知裴岫。
裴岫那般反应,倒是他白费他一番好心。
江太师看他脸色,就知他的孤身劝说又未成,倒也不意外,“终归太后离宫礼佛,官家已应下此事,明日早朝便下旨,容不得她裴岫。”
又想起要安抚这位新盟友,江太师复强调先前的许诺来,“待来日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宋肃万般感念,又忧心忡忡,仿佛当真为江太师考虑道:“太师大人,裴岫智慧过人,伶牙俐齿。如此强压她,只恐逼她太急。大人不若再细细思索一番,万勿急切。”
虽裴岫不信,他终究要从中斡旋的。否则以如今局势,当真失了裴岫,岂非大事不妙?
果然江太师颇觉有理,捋着胡须沉思起来。
裴岫虽确定宋肃所言非虚,但她并不在意。不提此时御旨未下,便是当真被那几人强定了婚期,待太后取相国寺批命归来,借煞命由头运作一番,任他们如何兴风作浪,也扰不得她清静。
翌日天光大盛,云销雪融,风势不起,东都一夜春来乍暖。
掖庭密牢。
裴岫一身石青刻丝羊皮褂子,脖颈臂下饰以一圈雪白兔毛,暖意融融。外罩今春宫中新制的银红镶毛斗篷,将她裹得密不透风。这些日子将养下来,她伤臂好了许多,行走间扯动亦不会疼。见她大病后的虚症也淡了,华音倒也不再苦求她不出行。
迤逦裙摆洒花点金,彩绣辉辉,却随她沉稳步伐扫过留有黏腻血痕的地面。
“裴大人,我等从未见过这般胆小的。分明不曾与他说什么做什么,他就怕得整夜做噩梦。”引路人领着裴岫向牢房行去,笑道。
裴岫点点头,随引路人落步在铁栏外,灿烂阳光自高墙上半开的窗倾至她面颊。她微微眯着眼,垂首看狼狈靠在墙角的青衣人。
这是夜宴那日冲撞了宋肃的内侍,在宋肃的要求下,皇帝与太师几次三番传话,要将他提出密牢。裴岫并不松口,但不曾对他进行拷问,只是将他在此处锁了许久。可长久不得见天光,吃喝不足,他的风貌也同上次大为不同。
不知未来事如何,最叫人惶恐难安。
幽暗牢房内,青衣内侍听闻人声,颓然抬头。待瞧清来人身尊玉立,他目光倏忽发亮,连滚带爬扑到栏边,“裴大人……裴大人,求您网开一面,奴只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不敢再犯了!”
裴岫屈身蹲下,同他平视,“是么?让你在此反省这许久,连真话也不肯说?是嫌我不曾让人用刑么?”
她语气平缓,无甚波折,却每句话都叫青衣内侍身躯发颤。
他记起,那些曾被锁进掖庭的人结局只有一样。
重杖一百,死在行刑凳上。
他眼中畏惧更甚,下颌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他被迫抬高头颅,同身前人对视。
裴岫撩起他鬓边乌糟乱发,直视他的眼睛,唇边勾出一丝笑,“这是什么眼神?你是在怕吗?”
冷霜似的指尖从他额上掠下,摁在那一双眼皮上。
“这般眼神,实在冒犯本官。”裴岫的声音冒着森森寒气,“挖了去罢?”
点在他眼上的指当真在用力,他哆嗦一下,想瑟缩回牢房。旁边侍卫团团围上来,按住他的肩,他挣动不了半分。
似乎已经预见被生生剜出双目的可怖痛苦,他嘶喊起来,“不要!不要!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