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归年匆匆赶到医院,甚至是没有来得及换上白大褂,便直直往五楼的ICU重症监护室上赶去。
嘭地一下推开了病房门,脚步生风一般。莫归年眉目凌厉散冰,目光望向病房之中,只见苏母的病床被一群护士包围着,一眼望过去全是粉红色。护士们的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其中的许昕一眼瞄见了莫归年。
急急忙忙从护士堆中冲了出来,奔到了莫归年面前,揣着气:“莫…莫教授!真的不行了!”
“怎么回事?”明明在他下班离开的时候还专门来查房了,根本没有问题。而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中,竟然给他说病人不行了!
“莫教授,患者全身变得浮肿,四肢发虚。而且体温在迅速升高,心律不齐,还出现了…出现了出血增多的情况…”许昕说到最后,声音是愈发的小,因为面前男人如玉般干净的容颜上有着血一般的阴鸷。
他清晰的判断能力压制了怒火,冷冷道:“我记得这位患者已经注射过环孢素和抗人体胸腺免疫球蛋白(均是抗排异的药物),那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既然已经注射了,那为什么会出现体温迅速升高全身浮肿这样的排异情况?”
按照医学的角度来说,哪怕还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出现这种情况,那也绝对不可能在短短两个小时的光景里面就能变成这样。不要怀疑他的专业性,他不会错。
护士中有人已经被气场强大的莫归年吓得瑟瑟发抖:“莫教授…我们确实已经注射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为出现这种情况。”
“是么?”他低低沉沉的嗓音好似被人放入了冰窖之中再拿出来的一般,黑眸如晦:“那大量出血的情况又是从何而来,患者的手术部位缝合针眼等我都检查过,没问题。除非是外力的拉扯,否则不会出现这种大量出血的情况。这期间,谁碰过患者?”
现在他只想知道,在他下班离开医院的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面前的许昕咬唇开口:“莫教授…我在半个小时前碰过患者,当时我按照惯例替患者测量体温,可是没想到体温那么高…”说到最后隐隐约约的嗓音是颤抖的。
“都给我让开。”
眉眼之间浮冰碎雪一般的冷意刷刷刷地窜上来,长腿一迈过去,护士们悉数从病床前散开。
目光触及病床上之人时,清冽的瞳眸迅速收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缓缓放大。但是到了最后,就好像是湖面上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还是得归于平静。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苏南浅的母亲全身浮肿不堪,就好像是被人充满气了一般。胸前的病服已经由于手术部位出血严重而完全染成了大片的殷红色。
眸光瞬间凛冽,好似夹杂利箭一般扫在一群护士眼中:“这种出血怎么可能,我做了上千台手术,术后一周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出血,不可能。给我说说,谁挤压了患者的手术部位,没有人触碰的话,绝对不会是这种情况。”
莫归年如泉般澄澈的眸子中一时间卷起波澜来,愈来愈浓烈的怒意。这两个小时中,一定是有谁做了手脚,不然不会在短短的时间之中就突然引起了如此多项强烈的并发症,且如此严重的出血看一眼就可以知道是有人挤压了手术部位引起伤口撕裂,说不定内部的出血会更为严重。
只可惜,苏母只是戴着呼吸罩闭着眼睛,一个字也不能说出来。
旁边的监护仪上心电图曲曲折折,陡然高,陡然低。倏尔,监护仪发出了滴滴滴的刺耳声,众人的视线一转,蓦然一惊,只见监护仪上的波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最后就连曲折的直线也哗地一条直线,滴滴滴的响声在宣布心脏停止跳动。
莫归年眉眼一寒,扭头冲着一群护士低沉道:“心室在迅速颤动,给我除颤仪,快!”
短短几秒,护士们便将除颤仪推到了病床前,便听见他一声低呵:“所有人都让开!”(以免他人通过床体等导电受到电损害,也影响病人电传导。)
周围的人纷纷推开来,莫归年一把抓起除颤仪:“100J,充电!”话音将将落下之时他已经将除颤电极板置于胸口处,苏母身子被除颤仪的震动引得向上弹了一下,然而监护仪上的画面依旧是一条直线。
莫归年的眼角凉意骤生,道:“150J,充电!”
“200J,充电!”
……
身子一下又一下的起伏,可那条直线却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充电到360J,第五次!”
容颜上遍布着细细密密的汗,有多久了,他的手上有多久没有沾上人命了。指骨分明的手握着除颤仪已经泛白到了极致,最终他轻轻放下了除颤仪。
在一群护士的注视下,缓缓抬起手腕来,视线落在精致的腕表上。最终,凉薄的唇缓缓张合,声线微微颤抖:“患者苏常雅,死亡时间21点50分。”
作为一个医生,其中一项要务,就是宣布患者死亡。
护士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人接声。莫归年抬手摁住眉心,咬牙问:“通知过病人家属没?”如此强烈的并发症再加上如此严重的出血,患者本身体质又不强健,所以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回天之力。
“通知过了…”她们也知道看样子这个患者已经没有挽留的余地了,所以在通知莫教授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患者家属。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子带着些苍凉颓唐之意,步步倒退在窗边靠着,目光落在病床上之人,已经毫无生命迹象了。
苏南浅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病房的,在这惊蛰的夜晚,她身着吊带的居家长裙,裸露出来的白皙肩膀和锁骨都极致的美。散着一头的青丝,从门口奔了进来,身后同样慌张的是容诗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