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诗涵长到这么大,才第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彻彻底底的绝望。
当时,谭月华一脸傲气地上了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她妈李静则是怒目等着车轮子卷起的灰尘,然后捏紧了手中的姜黄色信封。像是撒泼一般将大家都给轰走了。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妈…”抬起手来抹了抹嘴角,手背上却是刺目的嫣红。望着面前这张刻薄却又熟悉的脸庞,她努力将身子站直:“妈,那个钱你怎么能要。你知不知道你要了就代表承认我就是那样的人——”
“你还很给我长脸是吗?”李静黄蜡色的脸上遍布了些泪痕,死死望过来:“你给我滚回家去!”
*
在家中,她几乎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毒打。
铁质的晾衣杆那么长,却被硬生生地打成三节。洁白如瓷的肌肤上全是青紫色的伤痕,有几处甚至是泛出了乌红的血丝。她直直跪在地上:“妈,你消消气。”浑身是伤的她只是轻轻开口,平静的目光望着破旧的墙角,全都是她的错,她知道。
可是即使如此,从头到尾不管力道用得多么大,她都没有哼唧一声。只是憋着眼中的泪水,生生地憋回去,最后全部流回到了心底。浇灌着那干涸的心脏表面,却始终无疾而终。
李静伸出手戳着她的脑门:“你说说你一个姑娘怎么这么不自重,你怎么能够——”
“妈!”她一直波澜不惊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高,跪在地上不卑不亢:“我没有,我没有不自重。我喜欢他,我——”
啪!
又是一记耳光死死甩上来。
“喜欢?”李静的胸口因为气氛而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被激怒的刺猬一般:“那种豪门公子哥是你能够喜欢的吗!今天的羞辱还让你搞不清楚局面吗,那种阔太太是我们这种人家能够斗得过的吗!”
她的泪水就那样滚落下来——
刺痛了李静的心。
“妈…妈…妈!”她像是爆发了一般豁然站了起来,眼泪簌簌落下:“你怎么能不相信我不是那种人!不是那个阔太太口中说的那种女生!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决堤的眼泪就好像是劈下来的闪电一般,再怎么想要收回去也是于事无补。
李静怔在原地半晌。
然后像是发疯一般冲进了屋子,等到李静再出来的时候,手里面是那个姜黄色的幸福,厚实的手感,不用看都知道分量是有多么的足。
容诗涵怔住,那个面目苍凉的母亲豁然拽住了她的手:“走,孩子。”
*
母亲拉着她站在了顾家那恢宏气派的别墅门口。
那老管家站出来,面目清冷:“请问有什么事吗,天色已晚,请回吧。”夜幕就像是一张巨大的黑网,那般肆无忌惮地投下来,然后倾吞所有一般的黑暗。
李静的面无表情,只是语气阴测测地:“我找你们家夫人,你告诉她,我需要和她谈谈。”
然后——
她们被带到了那个富丽堂皇像是宫殿一般的别墅之中。暖黄奢靡的灯光,价值不菲的装潢摆设,以及到处都泛滥着金钱的气息。她们母女二人光光是往那里一站,就是闲的那般格格不入。
谭月华身着名贵丝滑绸缎睡袍窝在沙发上,手上端着一个小碟子,碟子上是一小杯英国伯爵红茶:“说吧,容姑娘的母亲,有什么事情。”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容诗涵身上青紫色的伤痕,唇角嘲讽地一勾。
一个姜黄色的信封带着它该有的重量被死死砸在了紫檀木的名贵茶几上,还由于惯性向前滑动一番,直直停在了谭月华的眼前。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李静的声音之中像是啐着寒冰和极致的不屑一般:“太太,谢谢你的慷慨解囊,可是我不需要。还有——
我今天这么晚过来叨扰你主要是想告诉太太,我的闺女绝对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所以你的钱我还给你,不要拿钱来羞辱谁,即使我们穷,但是尊严这种东西,是太太你花太多的钱也买不到的!”
谭月华的容颜精致之余全然只剩下了寒冷,听了此番话语只是将眸子眯了起来,然后狠狠地射过来:“哦,原来这么过来是来示威的,或者是来挽回所谓可笑的尊严的?”
“太太,我管教好我自己的闺女,你管教好自己的儿子。我家闺女这么年轻和你儿子…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家闺女是被糟蹋了!算什么东西!除了金钱还有什么,少拿钱来羞辱谁,我家闺女干干净净踏踏实实,绝对不会干出所谓勾引这种事情来!”李静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都直直逼视着谭月华的眼睛,即使被这满室的富丽堂皇给亮瞎了眼。
谭月华此番是真的生气了,哐当一下放下了手中精致的陶瓷杯:“好大的口气,糟蹋?我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看你怕是没有去打听清楚,我还嫌弃我的儿子被一个下流胚子给玷污了!况且,你倒是有什么证据说不是你家姑娘来勾引我的儿子!”语气到了最后几乎是已经到了恶狠狠的地步。
“呸!”
李静粗鲁地死死啐了一口,容诗涵只是静静攥着手看着面前苍老容颜的母亲,果然是没有让她失望的。李静在恶狠狠啐了一口之后,眼神犀利地开口:“我家姑娘从来没有哭过,哪怕是她那死鬼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哭过,生活再累再苦再怎么被亏待都没有哭过!我的姑娘我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她是真的委屈了被人冤枉了,她才会哭!”
容诗涵心里面的洪水滔天一般滚滚卷了起来,她永远都为自己的母亲骄傲。
谭月华的依旧是那般不可一世地握在沙发里面,眉眼阴寒:“我不关心这些,我只希望你家姑娘能和我的儿子彻彻底底断了。不要再有一点点念想!”
“我求之不得!管好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