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见过面后,楼清随唤来惜合将武挽盈请出,留下她和楼竞越说一些体己话。
离得近了,楼竞越才发现姐姐脸颊上有一块扎眼的淤痕,即使用胭脂精心遮掩,仍然有些突兀。
整个皇宫中,除了太后还有谁敢伤害长公主,楼竞越知道姐姐为自己受了苦难,眼圈一红,伸开双臂抱紧了姐姐。
“哭什么,你在前朝遭罪,我在后宫受累,咱们姐弟俩公平得很。”楼清随受不了弟弟这软弱爱哭的脾气,她推开弟弟的环抱,问他:“兵部侍郎容谨,你可有印象?”
“有,他原本是武将出身,立了军功后,容相将人调往兵部,任职兵部侍郎。”楼竞越说到这里,偷偷抬眼看了看楼清随,“容相对此人颇有提拔之意。”
“容骞这人最看重出身,他肯对一个旁支子弟另眼相看,这个容谨确实有些能耐。他是武将出身,在军中必有牵扯,如今官至兵部,不得不防。”楼清随皱起眉头,容家在朝中布满棋子,但没有哪个能像容谨这般得到容骞这老狐狸的全力提携。
容骞不提拔自己儿子,却将这个不见经传的旁支子弟提携上位,由武入仕不说,一来便是兵部侍郎这个扎眼的位置,惹得朝中上下不知多少人眼红。
如此之举,要说这容谨身上没有什么猫腻,任谁都不信。
新帝登基后,容家几乎掌握了大昭命脉,想让这江山改名换姓也不是难事。容骞是只老狐狸,奈何他生的一窝小狐狸里没一个能继承这偌大基业。
容骞育有三子,嫡子年少早亡,次子坠马成了断腿瘸子,最小的儿子是个吃奶的娃娃。连楼清随都替容骞这老狐狸着急:若是后继无人,这冒着后世骂名挣来的家业全都成了一场空。
“我看容骞有意在这些人里选择继承人,这容谨早晚是另一个容骞。”楼清随不是傻子,容骞的企图太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容谨在容骞心里的分量。
“那大昭……岂不是永无宁日?”
“暂时的。”看着弟弟有些畏惧的眼神,楼清随拍拍他的脑袋,“容骞这老狐狸,不会允许一个外人继承他的家业。要是真想让容谨站稳脚跟,又怎么会做的这么明显。”
楼竞越听懂了这些话,他仰着脸,问道:“朝中都是容家的亲信,姐姐,我们真的能铲除容家吗?”
掐了掐弟弟的脸颊,楼清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不能,不能!你我都死在这宫里得了,这么没出息,难怪太后要把你扶上位。”
楼竞越被姐姐拧得生疼,眼泪汪汪地哀求:“姐姐松手,好疼好疼……”
看着流泪的弟弟,楼清随心痛难耐:“竞越,你性格善良软弱,这宫里根本容不下你。要怪,就怪你太子哥哥狠心走得早,其他哥哥不争气,才让这皇位落在你身上。”
这是实话,楼竞越的性格继承了秦昭仪的善良,他从小被母妃和姐姐保护的很好,加上昭文太子醇和亲厚,这宫里的腌臜事他少有耳闻。若是生在寻常富贵人家,楼竞越能做一世心无挂碍的贵公子,可他生在皇宫,没了能庇护他的太子,他就是人人觊觎的活靶子。
“我不想姐姐为我遭罪。”楼竞越心疼姐姐,“我不喜欢皇宫,我们走吧,让容相他们斗去。”
楼清随险些被弟弟这番天真的话撅得背过气,她看着十二岁的弟弟,使劲拍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你和母妃一样天真,咱们在宫里待着还能多活些日子,要是逃了,咱俩的人头都出不了宫。”
小皇帝的目光有些绝望。
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楼清随想了想,那时竞越还小,母妃不敢放他出长宁宫玩,自己则天天和太子哥哥混在一处,蹭太子的课业不说,还将父皇赐予太子哥哥的奖赏分走大半,东宫有了新鲜玩意儿,全都得在楼清随眼皮子下过一遍。
太子宠溺这个妹妹,什么都随了她的心,父皇和母妃爱她自不必说,连皇后都时常将她叫过去,她被所有人宠爱着,享受着后宫中人人艳羡的恩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苦恼。
弟弟做的已经很好了。楼清随在心里叹口气,将刚才的武女史介绍给弟弟:“方才你见过的武女史,是武寄晖的女儿,以后她会照顾你的起居,也会保护你,你可以相信她。武寄晖是忠臣,让女儿进宫原是他的主意,我看她外冷内热,目光坚定,有她陪着你,希望能改改你这性子。记着你在她面前不可端着皇帝的架子,那声姐姐叫得就不错。”
“别吃惊,我方才可是给她跪下了。”楼清随说的随意,她起身整理头上珠钗,同弟弟说,“记着我的话,没有容家扶持,咱们就是一坨烂泥,没有太后庇护,你早就死了。下跪算什么,人总要活着。”
说完,长公主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