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有下定决定要离开,但是朴胜基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把自己手上的东西都分给手下的人去做,他培养了几个能够接替自己位置的人。原本他想的是自己可以摆脱事物,专心陪着殿下教导世子,没想到如今却是为了离开。还没等朴胜基考虑清楚,皇后宝塔矢理停灵的日子就慢慢过去了,到了出殡的时候了。而等到宝塔矢理的尸体下葬完毕,朴胜基接到了从宫里传来的旨意。是黄内侍亲自送来的。“朴胜基即日起立刻启程,带领三万守军及军饷粮草前往盐城增援,不得有误。”黄内侍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朴胜基的时候,忍不住对着他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掏了一张被折成几折的纸出来交给他。朴胜基把东西收好,并没有直接打开看,直到人都走光了这才到书房把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是一副画,或者说,曾经是一副画。是那副殿下赠与他的小流嬉戏图,曾经被他裱好放在房间里每日都要擦上两次的宝贝。只是不知道,这幅画,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朴胜基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就是为了不将它损坏,却没想到这画早就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了。画纸是极好的,朴胜基还记得殿下画画用的纸都是上好的宣纸,原本便不是那么容易被损坏的,可是现在,这幅画的正中却是多了一道列横,正好横在两人中间。这是想要再无关系的意思吗?朴胜基想要摸一摸,又怕把那裂痕给碰大了,几次伸手都收了回来。想要把画直接弃在书桌之上,却又怎么都放不开手。整个人,似乎都不受控制了呢。“殿下……殿下,您到底想要怎样啊。”朴胜基把话音压在喉咙中,想要喷薄而出却又把它狠狠压抑住,只能发出仿佛野兽嘶吼一般的声音。整夜,朴胜基就在书房里对着破损的画作发呆,直到天际微明才回了房间收拾东西。他,还需要带着粮草和士兵去盐城支援。或许这就是殿下的意思,让他离开,让他走远一点,然后……是不是再也不用回去了?朴胜基想到似乎很久没有听到洪林的消息了,在离开之前派人去打探,却是什么都没有。或许,那人就想他曾经一样,正待在殿下的身侧,两人一同用膳一同安寝。根本就没有他朴胜基什么事情,不过,是错位了。所以,梦里的事情才是真的吗?朴胜基突然想到曾经元庭来的夫子告诉他的故事,庄周梦蝶。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盐城朴胜基整理了军队,发现林焕竟然也在这支队伍里,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把林焕叫到自己身边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才带着大军出发。出发之前,朴胜基回头看了王宫的方向,然而距离太远,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那个方向上有他爱的人。至于那个人还爱不爱他,朴胜基已经不敢确定了。而王宫里,王琪正在书房里批着呈。“走了吗?”王琪一个呈批了大约有一刻钟了,可是却是拿着朱笔,一个字都没有落下去。“大军已经出发了。”黄内侍立侍在一边,听见王琪的问题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大军应该已经离开王城的范围了。”“已经离开了啊。”王琪放下手里的笔,往大军离开的方向望去,如果视线足够长,或许能够与朴胜基回望的那一眼撞上。不过有些可惜,这中间的距离过于遥远,无法把他的心意送达。王琪放下笔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腰背,果真是被宠着的人都娇惯。以前的他即使坐着批上一天的呈也不会如同这样腰断了般的难受,也是朴胜基“胡闹”,每次都会盯着,过一段时间就让他起身动一动,每过上几日还会用极其舒适的手法为他推拿按摩。这按摩停了没几日,腰背就开始闹腾了。“殿下是身子不适吗?”黄内侍跟在王琪身后,看他艰难地用手捶着腰,“不如让人来为您按摩一下吧。”“算了,还有那许多呈没看完,时间不够。”王琪拒绝了黄内侍的提议,等腰上的感觉好些之后就又回了自己的位置。国不可一日无君,说的是国家不能一天没有主政拿主意的人。朝堂之上刚刚经过了清理,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如果他作为君王再偷些懒,高丽岂不是要乱?王琪坐下继续处理事务,可是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着呈发呆,直到黄内侍催促他歇息了,都还没有批完一份呈。床上空荡荡的,以往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床有这样大。以前和洪林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虽然睡的是同一张床,但是两人一人躺一边,即便是没了一个,对另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朴胜基……这人真是个混蛋,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不老实,总是要抱着东西才能安静下来。现在朴胜基不在,没人抱着,夜里总归是有些冷了。朴胜基这次出行,花了小半月的时间才和大军一起到了盐城。大军行进的速度太慢,朴胜基并没有带着人先行,原本一人一骑只需要三天的路程硬生生被拖了十来天。都将军带着人马亲自到了距离盐城十里外的地方迎接朴胜基,顺便接手了押运粮草和军饷的事务。“朴将军年少有为啊。”都将军和当初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豪迈无比,一上来就给朴胜基一个熊抱,用力拍了朴胜基地背部。忍住生疼的背,朴胜基笑着推开了都将军,“都将军别来无恙啊。”“当初你留下来的方法可是不错,不过盐城多雨,有时候雨天那狼烟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过,贼寇也是极少在雨天来犯的,他们的船也经不起大雨的袭击。”都将军对朴胜基十分有好感,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当初朴胜基留下的狼烟。“只要能够得用就好。”朴胜基当初也只是想要试一试,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跟都将军接过头,朴胜基把带来的人都安置在了盐城原本的军营之中。虽说进来战死了不少的士兵,但是朴胜基带来的三万人一进去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为了表示郑重,都将军派人给朴胜基单独收拾出来了一个营房,朴胜基也不推脱,带着林焕和另外两名副将直接就住了进去。大帐中,都将军坐在首位,朴胜基坐在次席,后面依次林焕和朴胜基地副将,另一面坐着的就是都将军的心腹。“朴将军,前日海寇刚刚来盐城偷袭了一番,老渔民告诉我们说最近几日还上必定有大浪,应该能够好好歇歇了。”都将军手里端着一碗水,最近战事频繁,他已经颁布了禁酒令,自然他也得遵守的。“如此正好让士兵们休息休息,这些日子长途跋涉,如果一来就是恶战恐怕效果也不是很好。”朴胜基举起面前的碗和都将军遥遥相对,然后一饮而尽。“这白水一点味道都没有,等到战事结束,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和朴将军大饮一场,不醉不归!”都将军擦了一把嘴,有些嫌弃。“好,等到战事过去,朴胜基一定与将军不醉不归!”朴胜基笑着应下,和赌将军约定好时间。因为战事吃紧,这接风洗尘的小宴没多久就都散了,朴胜基带着人回了营房。他虽然说是殿下派来的人,头上顶了个将军的名头,但是若真说起对着战场的了解,恐怕还是都将军更为深入,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心思要去与都将军争夺军权。战士们都是高丽的好男儿,如果因为都将军的指挥能够在战场上多保住几个人,那他朴胜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没过两日,海上果然出现了大风大浪,朴胜基寻了老渔民问过,这至少得持续五日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