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里的声音有点发紧,嗓子眼沙哑一片,“为什么不取出来?”
“拆了影响手的灵活性。”
陈不周冷不丁出事,轻描淡写道,“我还想继续拆弹。那颗子弹在肩胛骨的位置,不能动。”
子弹残留在体内,如果不是致命伤也不会死,一段时间后人体组织会将其包裹。
它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火化后也能在骨灰中看到弹片。
不拆就是会长在肉里。
所以不拆也没关系。
陈不周说什么也不拆。
盛夏里像是被烫到似的霎时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在刚刚,她的心像被蛰了一下。但她不爱表现出来,也只眉眼压着,默不作声盯着那在风里微微摇曳的子弹壳看。
“那就别拆弹了呗……”
虽然是这么说,但季家明也知道这对于陈不周来说不可能,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留着也有好处。”陈不周扯了一下唇角,随口一说,“哪怕人都烧成骨灰了,弹片也还在。”
陈不周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万一他牺牲了,他们还能通过弹片知道哪具尸体是他的。
季家明嚷道:“呸呸呸!”
“呸呸呸!!”林嘉助也插了一嘴。
就连于咏琪听见了,也在大老远重复:“呸呸呸!”
“不对。”盛夏里很认真地反驳。
她黑眼睫翕动,似有烟灰在她心头簌簌地落下,声音慢腾腾,喉咙又哑又涩,说出时却看似很如常:“陈sir,像你这样的好人,一定是会长命百岁的。”
好人都要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陈不周也只扯起唇角,哼地笑了声,淡淡地朝她看去一眼,但也没说话。
他黑发松散垂落,侧脸线条被灯光勾勒得很明晰,高眉骨,深眼窝,直鼻英挺,笔直线条所形成的夹角标准得像是拿量尺画出来的。
陈不周大概是很典型的风象星座,又炽热、又冷淡,一意孤行,毅然决然,像风呼啸而过。
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第一眼不是冷冰冰的,而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冷,没有烟火气,给人距离感。
没意义的事他不做。
没意义的话他也不多说。
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他非在乎不可的。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真的这么完美。
“陈警官,你是什么星座?”
陈不周显然并不了解这种小女生了解的东西,皱了一下眉毛,偏过头看她:“什么?”
盛夏里只好换一个说法,“你几时生日?”
“六月二十一日,夏至。”
果然,他就像一场捉摸不透的风。
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很舒展,独具一格的气质,仿佛他在哪,整个世界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