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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沐揉揉脸：&ldo;我睡了很久吧。&rdo;颜宁笑着看他：&ldo;也没有很久，今天赶了那么远的路，定是辛苦了。&rdo;杨沐&ldo;嗯&rdo;了一声，知道自己是放松了心情，因为颜宁在身边，所以毫无顾忌，才睡得如此香甜。突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ldo;糟了，忘记给祖父和先生请安了，这样太失礼了。&rdo;他连忙拉开身上的被子起来。颜宁笑了一声：&ldo;这会子才想起来，太阳都打西边下去了。&rdo;杨沐有些脸红：&ldo;跟你一聊天就忘了，后来又睡着了。他们不会怪罪吧。&rdo;颜宁有捉弄老实人的快意：&ldo;我爹出门去了，他肯定是已经见过你了。&rdo;&ldo;啊呀，这可怎么办?真是太失礼了。&rdo;颜先生之于杨沐，是亦师亦父的存在，心中除了尊重，更多的是敬爱。颜宁看他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ldo;扑哧&rdo;一笑：&ldo;没那么严重，我爹不会计较的，他对你比对我这个儿子还好，知道你辛苦了，巴不得你多休息会呢。&rdo;杨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笑了：&ldo;是吗?&rdo;此时颜先生正好从院门进来，看见两人正坐着聊天，微笑着问：&ldo;醒啦?&rdo;杨沐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跳起来，深深做了个揖：&ldo;弟子见过先生。&rdo;颜先生笑起来：&ldo;起来起来，何须行此大礼，来看为师就足够了。&rdo;颜宁在一旁笑道：&ldo;爹爹该受此大礼，他这是在谢师呢。&rdo;颜先生喜道：&ldo;看来这次院试颇为顺利啊?&rdo;杨沐还不及说话，颜宁便嘻嘻笑道：&ldo;可不?他现在可是杨禀生了。&rdo;颜先生颇为高兴地点点头：&ldo;好，好，有出息。&rdo;说着示意一起进屋。杨沐红了脸，悄悄掐颜宁：&ldo;叫你取笑我。&rdo;颜宁朝他做个了鬼脸，跟着一起进了屋。颜先生又将他引见给颜宁的祖父，颜老先生是举人出身，做过几年知县，后来辞官归田，闲赋在家，读读书、写写字，倒也清闲。老先生也没少听颜先生父子说起过杨沐，这回见了，果然是个优秀端正的少年人，便颇为欣赏。老少几个少不得煮茶畅谈，将离别后的大小事宜细细叙来。到了夜间，杨沐还少不得和颜宁抵足长谈，仿佛又回到了在吴村读书的日子。杨沐在五柳镇也没停留多久，只呆了三天，就要回家了。虽然出门之前和母亲说好的，中了秀才会顺道去看先生的，但想着母亲在家等他回去，便不敢久留，只得辞别颜先生，在第四天清晨踏上了归程。杨沐和颜宁起了大早，因为要赶去码头乘船，晚了可能就没船了。太阳还没有出来，晨雾微浓，将整个五柳镇笼得似真似幻。小镇的清晨十分宁静，布鞋踩在平整的石板路上，悄没声息，整个小镇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只有早起做生意的小贩匆匆从街上走过。颜宁送了杨沐一程又一程，最后在镇口的五柳树下，杨沐站住了：&ldo;颜宁，别送了，回去吧。等明年你也考取了秀才，后年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省城参加秋闱了，到时候我们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呢。&rdo;颜宁垂了眼睛，掩去眼中的情绪：&ldo;那差不多还要两年呢。&rdo;杨沐有些黯然，这一别又会是经年。&ldo;要不你明年中了秀才就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去玉荷湾钓鱼、采莲子、摘菱角，还可以凫水呢。&rdo;颜宁稍稍高兴一些：&ldo;好，我明年就去你家看你。&rdo;说着从旁边的柳树上挑了一根柳枝，折下来，递给杨沐：&ldo;&lso;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rso;。古人折柳送别，我也效仿一回吧。杨沐，我就不送你了，明年我再去看你。回去了好好念书，照顾好你母亲，记得常给我写信。&rdo;杨沐开始还有点伤怀，后来听他小大人似的嘱托自己，便有些想笑：&ldo;你也要好好念书，起码得中个案首吧。&rdo;颜宁不以为然：&ldo;案首算什么，我起码也得中解元啊。&rdo;杨沐也笑了：&ldo;我等着你中状元呢。&rdo;颜宁不乐意了：&ldo;凭什么让我中啊，状元让给你，我要考也是探花。探花郎，多好听啊!&rdo;说完得意地瞄了杨沐一眼。&ldo;好好，你中探花，我中状元，成了吧。&rdo;离别的愁绪这才淡了，杨沐紧了紧肩上的包裹：&ldo;我走了啊。颜宁，多保重!照顾好祖父和先生，也照顾好你自己。&rdo;伸手捏了一下颜宁细瘦的胳膊，转身走了。颜宁的鼻头在看见杨沐转身的那一刻还是酸了一下，不由得责骂自己：怎么年岁大了，反倒经不起离别了呢。其实杨沐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也差点滚落下来。回到家，少不了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的祝贺。族里还摆了酒席，宴请亲朋。杨母这些天听了不知多少恭维话，心里的高兴难于言表，儿子终于有出息了，自己辛苦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回报了。该拜访的人都拜访了，该接待的也接待好了，终于安静下来，母子两个才有时间好好说说话。灯下，杨沐打了热水给母亲洗脚，抬头看着母亲泛着银丝的鬓角：&ldo;这些天辛苦娘了，忙前忙后的。&rdo;杨母看着俊朗的儿子，分外欣慰：&ldo;娘不辛苦，铁蛋中了秀才，娘真高兴，咱娘俩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累，终于盼出了头。&rdo;&ldo;娘，现在我也算有了功名，每个月还有俸禄可拿，我还可以去找一处私塾教书。您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rdo;&ldo;傻孩子，还有两年就是大比之年，你就好好念你的书，家里的事你不用管，娘供得起你。&rdo;杨沐笑笑，没有做声，他有自己的打算，这赶考的路长着呢，家里清贫得可以，自己已经成人了，总不能让老母亲一辈子操劳吧。&ldo;铁蛋，娘跟你说个事儿。这几天，有好些人家上门来给你提亲呢。我琢磨着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将这事定下来了。不过这事呢，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意思。&rdo;终于来了，杨沐脑袋有些嗡嗡响，该来的还是逃不掉啊，只好硬着头皮笑：&ldo;娘，您想抱孙子了?&rdo;杨母笑了：&ldo;跟你一起长大的那些伙伴，林子去年就成家了，年底大新也要成亲了，三宝最迟也是明年的事儿了。现在只有你还没定下来，一来因为你要读书赶考，二来娘也想替你找个好姑娘。&rdo;杨沐知道这事躲不过去了：&ldo;娘，我连姑娘的面都没见过，怎知人家是好是坏呢?&rdo;杨母神秘地笑了一笑：&ldo;前几天吴员外家的管家娘子来家给你保媒，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要问问你的意思。&rdo;杨沐惊得手里刚拧干的帕子都掉了：&ldo;啊?谁啊?&rdo;杨母笑眯眯的：&ldo;你可能也见过的，就是上会你去菁州住的那户人家，吴家舅老爷的女儿，闺名叫做兰月的。&rdo;杨沐想起来了，就是躲在门后掩嘴笑的那个姑娘，上次连模样都没敢看清呢，也不大啊，好像跟四喜差不多大小的样子。&ldo;我有点印象，吴严的表妹嘛，但是那姑娘年纪很小吧。&rdo;&ldo;也不小了，过完年就十三了，先定下来，过两年成亲正好。&rdo;杨沐端了水出去倒：&ldo;咱家配不上人家吧，我们家的情形，让人家大小姐来吃苦?&rdo;&ldo;娘也担心这个。我跟她说，咱家什么都没有，你也只是个秀才，就算中了举，做了官，也未必就富贵了。可是人家说了，就看中了你的品貌与才气，相信你将来会有出息的。&rdo;&ldo;娘，您歇息吧，我再想想。&rdo;杨沐安顿好母亲，退回自己房间，对着油灯发愁。答应吗?想起颜宁说的那些话来，真不想成亲啊。不答应呢?要是能够不成亲，那就不用答应了。但是若一定要成亲，这个姑娘自己好歹是见过的，而且离成亲的时间至少还有两年呢。不由得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