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眼睛时不时往李姝杰那一桌瞄,吴勉提醒他:“嘿,醒醒,醒醒,口水擦一擦。”“也不知道刚才谁说还要再单身五百年。”金铮也补刀。陈伟业也回想起酒吧门口自己那番豪言壮志,闭上眼睛忏悔:“求天看在我幼儿园才毕业二十年的份上,原谅我的童言无忌吧。”“你真是身体力行地为我们演示什么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吴勉说道,“我这有她微信,我转发给你吧?”“我不要,我要自己去问她要,我要她心甘情愿加我。那个名片是为阿铮准备的。”陈伟业可没忘记当时李姝杰和金铮那一茬,说完装作不在意事实上却很忐忑地问金铮,“阿铮,你对她确实没想法对吧?那我可就追啦?”金铮看了一眼李姝杰,她大概是猜骰子输了,站起来豪迈地一杯酒就下了肚,抬手间短短的上衣下露出一截莹白的细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没是真没错,沈何启的朋友,风格和她很搭。他想起前几天玩游戏的时候陈伟业形容吴勉那个大胸妹的用词,逗陈伟业:“有啊,用你的话来说这种叫尤物,尤物哪个男人能拒绝?”读高中的时候两人作为形影不离的好哥们,他见识过太多的妹子拜倒在了金铮的牛仔裤下,其中不乏他看上的妹子。虽然知道金铮只是在开玩笑,但是被绿怕了的陈伟业还是很警惕:“你别再看她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一头,虽然不争馒头争口气说着不去,李姝杰发来的照片沈何启还是端详了一把,一边端详一边感叹美色。照片上的金铮是被突然袭击的迷茫表情,微启着唇,露着几颗洁白整齐的牙,强光下的皮肤好到女孩子都要羡慕不已。因为开了闪光灯的缘故他的眼睛里泛着红光,看不真切。即使是这样挑剔到爆的镜头,他也完美驾驭了,展示了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男子气息。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这话很对。她第一次见到金铮是在高中开学的新生军训,强度密集的训练后教官终于大发慈悲宣布集体休息,沈何启也随着大流抢树荫乘凉,和几个尚不太熟悉的同学挤坐在一棵不大的树下,几口清凉的水灌进喉咙,总算觉得自己捡了半条命回来。旁边有个班里三个男孩子因为捣乱被罚跑操场五圈,她半同情半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几天的军训下来大家都晒得乌漆嘛黑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那股阳光劲反而更甚,好不容易来的休息泡汤了也不沮丧,任青春随着滴落的汗水在跑道上肆意地挥洒。其中两个男生一直在打闹,最靠内的男生只顾在旁边跑着,并未多言。教练见他们罚跑了还有心思玩耍,怒吼一声:“还玩?给我跑快点,十分钟内跑不完就加倍!”随着这一声吼,包括最靠内的那位男生,三人都回头看过来。最靠内的就是金铮。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呢?沈何启只记得自己的目光凝聚了,一眼万年、惊为天人这些从前觉得只是夸张的词,在那一刻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从那一眼到现在,已经快是九年的时间了,金铮的美色丝毫未见褪色,反而像一坛酒,历久弥香。沈何启轻点屏幕,退出照片浏览页面。曾经她保存过数百上千张金铮的照片,连他和舒怡维的合照都没放过,不过后来发生人人状态转发的事后,她一气之下删了个干干净净。当然在后来夜深人静容易脆弱的时候也后悔过,而且是很多次。不过她没有再去找回来,也不再保存任何他的新照片。她手头仅剩一张金铮的照片,更是他们唯一的合照——高中毕业全年段的大合照。她和金铮一个在一班,一个在十四班;一个班在最左,一个班在最右,隔着人海,行同路人。而他的舒怡维,明明是八班的人,悄悄跑到了他们班,站在他的身旁笑靥如花,在临近毕业之际光明正大地向全校师生宣布他们的爱情。虽然被前面的人遮挡着,可是沈何启完全可以想象他们的手亲密地交缠在一起的样子。这个照片她只在拿到的时候忍不住看过一次,后来她再也不想看一眼,任它在抽屉的最深处封存。不能看,也不能丢。沈何启放下手里的手机,因为这张图片而起的躁动心思却一时半会消不下去,干脆开了音响去泡澡,五月的天她也不嫌热,开关往热水那头转到不能再偏,哗哗加了大半个浴缸,浴室里没一会就热气氤氲,玻璃和镜子都糊了一片。浴缸旁边的柜子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面膜,有一天沈耀荣来她浴室找东西不小心打开了,对着这一柜的宝藏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沈何启连拐带骗,让他相信了单片面膜的价格仅为个位数,而且搞活动多买多送。就这样沈耀荣都觉得自己养了个败家女,说再也不资助她零花钱。沈何启皇帝翻牌似的看了半天,最后挑了一张雅诗兰黛的钢铁侠。她用手抹了一把都是雾气的镜面,撕开包装对着镜子抚平面膜的边边角角,又不小心回想起沈耀荣当时的震撼,很努力才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笑出来:“买一送一五块一张。”长大后在投资自己这一点上沈何启从来不手软,她的钱大部分都是砸到保养里面。每一天面对冗长又复杂的护肤程序,她永远兢兢业业,虔诚到就差顶礼膜拜了。毕竟长得好看的人能轻而易举拥有许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比如喜欢的男孩子。浴缸里水太热了点,她脚试探了好几次,才把整个人慢慢沉下去,这种热腾腾要流汗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音响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女声英文歌,叫《youwon’tlet》。沈何启这两天刚从音乐app里淘到的,外文歌她一向喜欢躁的,难得这歌舒缓的调调一下就打动了她。她是一听到好听的歌就要循环上两三个礼拜直到听到吐的那种人。之前没仔细听过歌词,此刻头枕在浴缸边上闭着眼睛,听觉就不自觉灵敏了起来——……butyouwon’tletno,youwontletidon’twanttosaygoodbye,ijtwanttogiveitoneoretry,andi’ddoanythg,yes,i’ddoanythgifyou’donlylet……butyouwon’tletno,youwon’tletyouwon’tlet歌词不复杂,她半吊子的英语也基本全听懂了。有点应景。听懂之后就没法忽视歌词了,越想忽视就越无法控制地去注意。那几句一直在重复的“youwon’tlet”简直是魔音绕耳,搅得她越发心神不宁。音乐播放的间或时不时有微信提醒音响起,沈何启瘫着不愿意动通通无视了,等到消息音变成语音请求的铃声后,她终于没法再忽视了,起身去够钩子上的浴袍,一个打滑人就摔到了,浴袍掉进水里,手肘磕到了浴缸边上,左膝盖也没幸免,跪到了浴缸底部,痛得龇牙咧嘴。伤痕累累地走出浴室,剧痛之下沈何启还不忘不能浪费的原则,把脸上的面膜接下来敷到脖子上。是李姝杰的视频通话请求。她挂断,回道:“干嘛?”然后就看见之前李姝杰发给她的密密麻麻的新消息,每一条后面都加了数个感叹号。“人呢!!!”“干嘛去了!!!”……还没来得及往上翻多少,李姝杰的通话请求又过来了,沈何启有过没看清视频还是语音就接的前车之鉴,因为此刻的不着寸缕,她特意确认了两遍是语音,才放心地接起来:“干嘛啊?”“这么久不回消息,还不肯视频。”李姝杰眯起眼睛,“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在为爱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