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勉没好气:“用不着,爱坐哪坐哪。”一炮仗路而已,坐谁的车不是一样,还要挑来挑去,瞎矫情。他对这伙人的幼稚行为异常不齿,说完就关上车门先开走了。这个年纪了大家当然都没那么幼稚了,选择跟谁一辆车,还不是有不能当众讲的话要讲——不过看来两边的盘算都落空了。陈伟业这两天又见到沈何启又见到舒怡维的,中学时代的回忆上蒙着的那些灰尘,都像被擦得干干净净,竟让人有种置身17岁校园生活的错觉。那是一种久违的少年感。读书的时候最让人怀念的东西无外乎两样东西,一样是从早到晚黏在一起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的友情,另一样是什么都不用顾虑只要喜欢就能够付诸全心的爱情。他本来有不少话想和金铮聊聊,聊舒怡维吧,从前从来不提的人,怕今天提太多了把金铮聊上头,毕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聊沈何启吧,又忌惮着杜明明,这丫头片子咋咋呼呼的,可能一扭头就去吴勉那告一状。最后陈伟业只能随意扯了几个不太敏感的边缘话题。而李姝杰车里,沈何启一上车就开始补眠。李姝杰见她这样不禁揶揄道:“你这新男朋友,挺厉害?”“什么厉害不厉害的。”沈何启有气无力的,“痛经,你别吵。让我睡会。”李姝杰不肯如她的意,直奔主题,奔向把沈何启拐到自己车上的最终目的——“最帅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沈何启痛经是真,不过吴勉给她买的止痛药她吞了两片,虽然没有有效到毫无不适感,但是已经在可忍受的范围内,完全没有卧椅休息的必要。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沈何启太了解李姝杰的花花肠子了,因此她借口痛经想睡觉不过是想躲避这一通对金铮的打听。不管怎么说,十几年的好友和金铮,她没法接受命运这样的玩笑。还是逃不掉。车窗外玻璃外的路灯飞速后退晃花了她的眼,沈何启闭上眼睛,轻吐出这个魔咒一般存在着的名字:“金铮。”知道李姝杰又要刨根问到底,她自觉地把话说了下去:“金银的金,铮铮铁骨的铮。”李姝杰嘿嘿一笑,甚是满意:“不错嘛,还会抢答了。”然后奔向下一个问题:“他有没有女朋友啊?”刚见到金铮的时候以为他是沈何启的人,自然是半点想法也没有的,后来知道吴勉才是沈何启的人,但是金铮又让她误会了他是有孩子的人。直到半下午过去她总算弄清楚了,那孩子只是他的外甥。然后就没法不关注这个男人了——第一印象实在挑不出任何缺点。沈何启没回应。久到李姝杰都以为她睡着了,笑着摇摇头关小了车里播放音乐的声音,专心致志管自己开车。这时沈何启冷冰冰的说话声才响起:“没有。”ktv包厢里的空调打得并不低,但是进门不到五分钟,沈何启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肚子更是隐隐作痛。吴勉在点歌,杜明明和李姝杰已经开唱了,唱的歌她从没有主动听过一遍,但却耳熟能详。主要是这首歌最近在抖音大火,大街小巷都在播放。就是那种明明不想听,但是没有任何抵抗力就会被洗脑的歌。前几天发现自己一不留神就容易哼唱起来,好不容易戒了,这么一听怕是又前功尽弃了。头疼。金铮和陈伟业从超市回来,一进门入眼的就是沈何启病恹恹地坐在座位上捂着肚子,难得没有活蹦乱跳。旁边就是空调控制器,他直接把温度一路上调到了28度。“阿铮,嘛呢?”等金铮走开,跟在他后面陈伟业凑过去定睛一看就急了,大热天的开28度这不是蒸火炉吗?他开始摁下调温度键,才不过摁了两下,金铮回头,淡淡的目光扫过来。作为金铮的粉头,陈伟业自觉地、默默地把温度又摁回去了,一个不小心还多摁了一次,温度成29了。这下摁个下调键总没问题吧,可他怎么就这么心虚呢。他佯装镇定,手指摸上按钮,正要发力……可是余光里的金铮依然还在看着他。算了,29就29,29也挺好的。金铮朝沈何启走去,站定在她面前,挡住了包厢里头本就昏暗的灯光。沈何启察觉到阴影投射下来,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他递给她一瓶旺仔,去超市前他问了一下,三位女士口径很统一,都要喝旺仔。她接过。热的?没等她多想,金铮已经走开了。后头是陈伟业,他提的篮子里也有一瓶旺仔,趁他走过的时候沈何启快速伸手去摸了摸,显然这一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瓶身一片透心凉,激得她哆嗦了一下。她再次看向金铮,他垂着头,正在把篮子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照在他的身上,光影分明。喜欢了这么多年的旺仔,第一次甜到发腻,难以下咽。点歌界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一串歌单,吴勉见沈何启却纹丝不动,看起来是完全没有要高歌一曲的意思,仔细一回忆,认识沈何启两个月似乎从来没听她嘴里蹦出过任何曲调,心里就有了一个猜测。他坏笑着问:“老沈,你怎么不去点首歌?”沈何启面不改色:“我待会点。”“你不会是五音不全吧?”吴勉才不信她的鬼话,直接戳穿了她。沈何启连连否认。看到她的反应吴勉就明白了,开启嘲讽模式:“一个艺术生居然五音不全。”恼羞成怒的沈何启拍案而起:“马德,老子一个美术生,又不是音乐生,为什么要会唱歌!”这一嗓子吼得全场都听到了,连正在专心唱的李姝杰也暂停了歌声,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知道这货唱歌水平老底的人,她热心地给大家科普:“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请各位不要怂勇三加四同学开嗓。初中的时候我们音乐老师为了不受她的歌声荼毒,给了她三年免考得优的特权。有次班班有歌声比赛,她站的位置刚好对着话筒,把老师急都急死了,跑到台上提醒了两次,让她只要动口型千万别出声。”于是沈何启被无情地群嘲了。其实她的歌喉,金铮和陈伟业也有幸听过一次。确实是令人难忘。有次晚自修放学回家,都走到校门口了金铮发现自己忘带了东西,陈伟业陪他回教室拿,大家下课也是积极得很,铃响后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整个教学楼已经是人去楼空。两人往顺着楼梯上行,那一楼的感应灯破掉了,因此他们只看见一个脚步欢快的人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来,到最后五六档楼梯的时候,也不管这个高度略危险,不带任何犹豫直接“唰”地纵身蹦了下来,同时嘴里还念叨着一句歌词。“说你也一样爱着我。”毫无音准或节奏可言,完全是靠着歌词才听出是什么歌。正是沈何启。三人在楼梯拐角处面面相觑。擦肩后陈伟业望着她老老实实地一档一档楼梯走下去,以截然不同的走路风格离去。他拍腿狂笑:“艺术生唱成这样认真的吗?”“美术生,又不是音乐生。”金铮迈开脚步继续前行,回想起她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在黑暗里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不过彼时也觉得她可能只是搞怪才唱成那副鬼样,不过听李姝杰这么一说,那应该就是她的真实水平和正常发挥了。陈伟业跑去点歌台旁边,金铮一直听到他在给李姝杰念叨:“这首他会唱,这首简直是绝唱,还有这首你们一定要听……”他冲那二傻子喊:“别给我瞎点。”陈伟业确实瞎点歌了,而且还给他置顶了,一曲完毕后,熟悉的前奏随之响起,正是他和舒怡维的定情之曲《简单爱》,而且屏幕上方还飘过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