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被子怎么也不能安心入睡,在床上滚了又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已经是蒙蒙亮了,天边有着鱼鳞般的白云,整整齐齐的叠在天边,看得慕媛一阵发呆。迅速梳洗好了推开门出去,悄悄溜到隔壁不远的那件屋子,侧耳听了下,里边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莫非他还在歇息不成?今日可是他第二天上朝,怎么能让大臣们久等呢?她伸手叩了叩窗户,欢快的喊了声:“皇上,该起床了。”
里边没有一句回答,慕媛心中疑惑,用力敲了敲门,里边依旧没有声音,慕媛心一慌,伸出手便将门推开了,里边的床上很整洁,被子还是叠得四角分明,看起来赫连睿根本没有在内室里歇息。
慕媛大步跑到隔壁屋子,用力的捶了几下房门:“薛清,薛清!”
依然没有人回答她,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回荡在小院里边,有一丝丝凄凉。抬起头来,院子里边的杏树上一片淡淡的粉白颜色,花瓣不住的在往下边飘落,让人见着也有淡淡的惆怅。
“慕中才人,怎么了?皇上和薛清都不在?”旁边的侧门蓝灵款款走了出来,见着慕媛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站在那里,也觉奇怪:“皇上会去哪里?”
慕媛没精打采的放下手,慢慢的往外边走了去,昨晚似乎是一场梦,他的拥抱和亲吻仿佛都不曾有过,他在自己耳边说着的话“明日我要宣布立你为后”也似乎只是一句遥远的呓语,那么的不真实。
她走出了长乐宫,没走多远便见到赫连鋆由吴姑姑牵着朝这边走了过来。见到慕媛,吴姑姑一脸讨好的笑:“慕中才人,皇子殿下一早起来就吵着要来找你,我只能带他过来了。”
赫连鋆似乎没有见到慕媛神色怅惘,只是开心的扑了过来:“阿娘,鋆儿每日都来和阿娘一起用早膳如何?”
见到赫连鋆,慕媛便想到昨晚正是他的到来,打搅了自己和赫连睿的好事,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可赫连鋆却不容她不快,只是扭着身子在她怀里钻来钻去:“阿娘,你这么早出来是来找鋆儿的吗?”
慕媛定了定心神笑着摸了下赫连鋆的头道:“阿娘是想去找找你父皇,他起得真早,怎么就不在屋子里边了。”
“哦,我知道他在哪里!”赫连鋆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慕媛,笑得很无辜:“父皇昨夜歇在东宫,我方才过来时看着祖母那个贴身宫女叫李嫣的送他出来的。”
吴姑姑脸上变了颜色,将赫连鋆抱了过来道:“殿下不得乱说,我们也只是看到皇上从那边过来而已。”
“怎么会不是,父皇还穿着昨晚的那件衣裳,分明就是歇在东宫的,那个李嫣还给父皇在整理袍袖。”赫连鋆望了望脸色雪白的慕媛,有些吃惊:“阿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鋆儿派人给你去请太医。”
“不用了。”慕媛只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鋆儿说的是真话吗?难道赫连睿如此等不及她,竟然去东宫找了李嫣?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捏紧了自己的手几分,指甲刺到了肉里边,让她有些生生的痛,赫连睿明白自己的心,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去找李嫣的。
一整个上午慕媛都是头晕脑转,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边不想出去。她不住的磨着自己的手指尖,直到两个手指上边都秃秃的一片也没能停下来。一想到赫连睿昨晚的去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似乎有人正拿着手指头戳着她的心,痛得厉害。赫连鋆黏着她陪她说话,却始终没有让她快活起来,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等着赫连睿回来。
一直到酉时,赫连睿才回了长乐宫,他的面色似乎很疲惫,慕媛呆呆的望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不知如何开口和他说话,这时赫连睿却默默的张开双臂将她搂在了怀里。慕媛心中不快,扭转了身子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赫连睿用力将她扳了过来,一脸悲伤的看着她道:“媛儿,母后……走了。”
慕媛惊讶的瞪着赫连睿,这个走了,难道意味着魏良娣离开了这个世界?是子贵母死,她迅速想到了大虞的宫规,那是姑姑曾向她解说过的,魏良娣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坐稳皇位,终于撒手人寰了。
她的眼里也有了些泪意,虽然说魏良娣一直针对她,但她对赫连睿的爱却是实实在在的,看着赫连睿那疲惫的模样,慕媛不由伸出手来抚摸过他的脸庞,小声说道:“皇上,你节哀顺变。”
“叫我赫连睿,别叫我皇上。”赫连睿贪婪的将她抱紧了些:“昨晚我太过悲伤,不记得让薛清回来知会你一句,媛儿,你别怨我。”
“不会的,赫连睿,我不会怨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默默的陪着你。”慕媛只觉得自己眼睛里有些潮湿,似乎有眼泪要掉出来一般——他是理解自己的,只有他,始终是这样温文尔雅的对待自己,不管他是皇孙还是皇上,他都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
“媛儿,母亲临终前让我答应了她三件事情。”赫连睿见慕媛稍微平静了下来,这才慢慢将魏良娣交代的那三件事和她说了一遍,见慕媛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有些性急,指着天发誓道:“媛儿,我只心悦于你,老天在上边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我有三心二意,只管叫我遭报应。”
慕媛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腰:“你别说了,我自然心里知道,只要你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其余我都不计较。”
赫连睿低头吻了吻慕媛的额头道:“你只管放宽心,只是母亲刚过世,我要替母亲守孝,暂时不能提封你的事情了。”
夜色深深两人依偎在树下,看着月光将树影投在了地面,树影旁边的两个人影也被拉得很长,不时的交叠在一起,又慢慢的分开。
第二日慕媛正在内室写策论,昨晚赫连睿和她提起大虞国库不是很丰盈,于是她便绞尽脑汁想要替他弄出些法子来。正在写着,就见一张脸在门口掠了下,又听着嘻嘻的笑声。慕媛放下笔走出去,原来是徵宫的春芳,她正站在门口和蓝灵小声的说着话。
“慕中才人,太昭仪娘娘叫我来喊你去徵宫呢。”春芳见慕媛走了出来,朝她行了一礼:“蓝灵姐姐说你正在写策论,我可不敢打扰,没想到还是惊扰了你。”
“没事,我也只是无事可做才随便写写。”慕昭仪派人来找肯定是有事情,慕媛不敢耽搁,赶紧跟着春芳往徵宫那边走了去。
慕昭仪正在窗边看书,见慕媛走了进来,很是高兴,拉着慕媛的手看了看,赞叹道:“媛儿,才几日不见,你好像又美了几分。”
慕媛抿嘴一笑,在慕昭仪身边坐了下来:“姑姑今日找我不是就想夸我美貌罢?”
见侄女调皮的模样,慕昭仪不由得啧啧感叹:“竟然和姑姑开起这样的玩笑来了。”伸手按住慕媛的肩头,慕昭仪的脸上一派严肃:“为何皇上还没封你分位?听说前晚他歇在东宫?还听说魏良娣过世前将李嫣指给了皇上?”
不得不感叹宫里人多嘴杂,也不得不佩服慕昭仪人脉广,这种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慕媛低声说:“是。”
“媛儿,姑姑可要预先给你说说这事儿。皇上心仪于你,咱们后宫里人尽皆知,可他却不可能立刻就把你封了皇后的位置,你得先有点准备。”慕昭仪望着慕媛,温柔的笑了笑:“你的出身自然不够资格封皇后,虽然大虞倒也不是很注重这些,可免不了会有大臣们力谏,皇上出于尊重他们的意见,自然会要推迟些,或者是走大虞祖制,几人比试一番,谁胜了谁便是皇后。”
“大虞祖制?那是什么?”慕媛有些好奇:“难道还要比武不成?那我又如何能下得了场子?”
“这个你大可放心,比试可不是比武,而是手铸金人。”慕昭仪的眼神落在了大殿的帐幔上边,发出一丝幽幽的叹息声:“皇上有意立为皇后的贵人,必须要通过一次这样的仪式,亲手铸造一个金人,若是失败了,便是祖宗之意,不让她为皇后,需得成功了才能被认可。”慕昭仪进大虞后宫时,已经有了安沁皇后,她自然没有机会去试,现在这个机会便摆在了侄女面前,可是她却忧心忡忡。
大虞历史上,有三位皇后是通过手铸金人仪式得以册立的,可是这三位皇后没有一个是皇上真心想立的,那些皇上宠爱的妃嫔们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铸出的金人根本不成形状。大家都纷纷传说是祖宗不许可,所以才会失败,可慕昭仪却心里明白得很,那分明是有人在暗地里弄了名堂。
“媛儿,姑姑想告诉你,以后皇上肯定有不少妃嫔的,你别太在意,只要皇上把你立为皇后,你便是他的正妻。”慕昭仪想到了珲大司空,心中一阵不舒服,当时她答应了珲大司空,事成之后,允许他送一个孙女进宫,虽然明知会给媛儿心里添堵,可她也没有办法,这大虞历史上还没哪个皇上是守着一个皇后过一辈子的呢。
“姑姑。”慕媛颤抖着喊了一句,心里不住的翻腾着,她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姑姑的话却提醒着她要看清现实,妃嫔是不可缺少的,大虞后宫的宫殿里总是要有人去住,就算赫连睿自己不纳嫔妃,他的大臣们也会力劝。
“你不要多想,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将那颜除了,我觉得他还没有死心。”慕昭仪的凤目冷冷的眯在了一处:“他杀皇上和南安王手段都非常巧妙,现在暂时还抓不着他的把柄,我们必须诱使他显出自己的原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