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个田景文身手不凡,是臣小看了他。”“怎么,人跟丢了?”萧可淡淡地问。“没有,人没跟丢,只不过他发现了,又甩不掉臣,于是就带着臣一直在京城绕圈,”杨名颇有些羞愧。杨名是前中郎将言非默一手带出来的,又得过高人指点,天资聪颖,骨骼奇佳,轻功和剑法都属上乘,原本是太子府的暗卫队长,萧可登基后将他由暗转明,任御前一等侍卫。“后来呢?你们俩就拧上了?”萧可问。“是啊,臣憋了一口气,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到了最后,他也没法子,只好问我想要干什么,我只说想看看他住在哪里,我家公子想找他聊聊。”“他说什么?”“他带臣去了他住的屋子,就在城北,屋子也不大,屋里只有两三个仆人。”萧可沉吟片刻,奇怪地问道:“他不是大楚人么?怎么不住在客栈,反而在大衍置了屋子?”“他说是方公子送他的,说方公子亲手帮他置办的家俱,帮他选的花草,帮他找好仆人,实在对他太好了。”杨名挠挠脑袋,“奇怪了,他和我说这些干嘛?”萧可的脸色微微一变,说:“他是说给我听的。李公公,叫内务府置办些礼物,明日,我去拜会拜会这位田公子。”-田景文的屋子隐在一排民居之间,若不是杨名带路,萧可还真想不到大楚的名门之后会栖身在这里。屋门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僮走了出来,颇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他们几眼,刚想问话,屋子里传来田景文的声音:“田七,贵客临门,赶紧请进来吧。”萧可缓步走进了院内,只见里面种了几株翠竹,摆着一张石桌和几根石凳,田景文从屋里迎了出来,含笑说:“言兄登门,蓬荜生辉,寒舍简陋,多有得罪啊。”萧可摆摆手,手下人立刻走上前来,把一个箱子放在了院子里。“田兄,这些是小小礼品,多谢田兄救了文渊,又对文渊多方照拂,我感激不尽。”田景文瞥了一眼礼品,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说:“言兄里面请,时辰尚早,我们慢慢聊。”杨名想要跟着进去,萧可摆了摆手,把他留在了外面。屋里布置得十分简洁、雅致,侧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了一个仕女的背影,立于山水之间,怅然远眺,仿佛在期盼着什么。萧可仔细地看了看边上的印鉴,心里松了一口气。田景文见状笑着说:“言兄,这是我在宝启斋所购,是张翰之先生的一副仿品。”萧可点点头说:“其实田兄如果喜欢张先生的画,我那里倒有几幅,都是以前文渊送给我的。”“言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其实我就是喜欢这幅画的意境,能让我想起很多东西。”田景文有些感慨。萧可沉吟片刻说:“田兄,不瞒你说,昨日家仆告诉我,你出身名门,又身有天纵之才,为何不在大楚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反而栖身在这小屋之中,流连在大衍呢?”萧可这样坦诚相询,让田景文颇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言兄倒是个痛快人。实不相瞒,我生性不愿被人束缚,只愿寻一知己,纵情山水,潇洒天下,偶尔行侠仗义,扶贫济困,也不枉白来这世上一遭。”“田兄此言差矣,你行侠仗义,救的只是一人、百人,但你出将入相,救的是天下之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萧可淡淡地说。田景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言兄高见,在下佩服。只不过我只是一个俗人,尚有一心愿未了,待我了此心愿之后,再思虑为国为民的大事。”萧可下意识地觉得他的心愿一定和方文渊有关,不由得心里颇有几分焦躁,试探着说:“田兄的心愿莫不是要找一个心爱之人相伴左右?要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田景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避讳,点头说:“言兄怎么好像我肚里的蛔虫,唉,我喜欢一个人很久了,只是她一直心有牵绊,不愿和我倾心相对,我也不敢造次。”“哦,居然有这样的女子?连田兄这样的英才都不放在眼里?”萧可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从他嘴里得知他的心上人是谁,然后尽快把他们俩打包成亲,赶回大楚去,再也不要留在方文渊身边。田景文叹了一口气:“她不愿我提及她的名字,总而言之,此事希望渺茫,我现在只求老天开眼,赐我转机。”萧可不由得怔了一下,也不耐烦多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问了。只是不知道田兄还会在此地盘桓多久?”田景文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笑嘻嘻地说:“说不准要住一段时间,我喜欢和文渊呆在一起,又轻松又自在,两个人饮酒作画,谈天说地,抵足而眠,真是说不出的惬意啊。”萧可只觉得一股浊气上涌,淡淡地说:“田兄,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既有意中人,又只是外来之客,而文渊可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他已经年过二十,以前因意外耽搁了,现如今必定即刻娶妻生子,你这样,只怕对他的名声不好吧?”田景文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笑着说:“有什么不好?莫不是文渊和言兄抱怨什么了?”“田兄,你风流倜傥,不要把那些用在红颜知己的手段用在文渊身上,要是有什么流言传了出去,你让文渊怎么在京城立足!”萧可冷冷地说。田景文怔了一下,指着萧可哈哈大笑起来。萧可微愠:“你笑什么?”田景文直笑得喘不过气来,半晌才扶着腰,断断续续地说:“言兄,文渊不能在京城立足,正好和我一起回大楚,我和他成就一段佳话。”萧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田景文敛了笑容,直视着萧可,脸色忽然变得无比郑重:“言兄,如果文渊喜欢我,我愿为他抛弃所有,不论他是男还是女,是美还是丑。”萧可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难道你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女子?难道你居然喜欢文渊?”“那又怎样?”田景文语含讥诮,“言兄,你这么紧张文渊,莫不是你也有这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作者有话要说:景文兄,莫不是你真相了不成!!一直到回到宫中,田景文的那句话扔在萧可的脑中嗡嗡作响,方文渊的脸不时地闪入脑海,初见时的青涩,熟识后的狡黠,相知后的默契,离别后的思念,重逢时的惊喜,一幕幕地驱之不去。自成年礼后,萧可头一次觉得心里惶恐起来。不一会儿,李公公走进了殿里,看着站在窗前发怔的萧可,不由得捏了捏在袖中的一串珍珠:这是吴贵妃晌午的时候赏的。“李公公,陛下操劳国事,幸亏有你这样贴心的人守在身边,替我们照顾陛下,我赏你点东西,难道又会有人说什么闲话不成?”“唉,我只是忧心,陛下要劳逸并重,这才是大衍之福。”“但愿陛下得空能多想起我们姐妹来。”吴贵妃软中带硬的话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李公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犹豫着说:“陛下,天色已晚,不知道要不要宣哪位娘娘过来侍寝?”萧可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不必了。”李公公垂首后退,正想唤那些伺候盥洗的宫女过来,忽然听见萧可怔忪地道:“慢着。”李公公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有何吩咐?”萧可的神色有些古怪,说:“你看,后宫中这些娘娘,哪个最漂亮?”李公公有些尴尬,嗫嚅说:“奴才不敢冒犯娘娘,更不敢胡说八道。”“赐你无罪。”萧可淡淡地笑着说。“这个,几位娘娘各有千秋,皇后娘娘清秀,淑妃娘娘柔媚,秦昭仪娇俏,不过如果说起明艳动人,那一定是贵妃娘娘莫属了。”李公公见萧可神色和缓,不由得也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