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身,枫黎照着陈焕的吩咐简单叙述了昨天的事,并且双手呈上了众人的口供,由皇上身前伺候的徐公公递了上去。
一是不能抬头看过去侵犯龙颜,二是怕被皇上看出她的异常,所以尽管在听了声音之后对这九五之尊的样貌好奇的不行,枫黎也一直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前头翻阅纸张的声音“刷刷”直响,听声音也知道皇上翻阅的速度是极快的。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朕省心啊。”那“刷刷”的声音忽的止住,皇上再次开口,毫不吝啬的出口赞扬了一句,“涉及此事的宫人全部杖毙,至于王贵人……朕念旧情,就留她一条性命,打入冷宫吧。”
短短几句话,就决定了十几人的命运。
即便嘴里说着“念旧情”,可那风轻云淡的语调,就好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一样。
让枫黎听的心里一点点地冷下去,她想,这件事果然是在皇上的默许下进行的吧……
王贵人到底做了什么才遭此劫难她不知道,她自身都还难保所以也不并不想有更深入的了解,但那些因此事而丧了性命的宫女太监们却是真的可怜之人,平白受了刑,平白丢了性命,甚至不知为了什么。
虽是在心里哀叹他们这些奴才的卑贱到如同草芥的命运,枫黎的面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的波动,只是更深地俯了身,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办,奴才告退。”
出了勤政殿,枫黎有些紧绷的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吁了一口气。
好在在皇上跟前没有再跟她来一句“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如果皇上也跟她这么说,她这脆弱的小心脏可真是难以承受,不被吓得腿软都是不错。
回想一下皇上那句轻飘飘的“全部杖毙”,她竟然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一进宫就去了浣衣局,一呆就是六年,虽然日子苦了些,但到底是没有性命之忧。
各个宫里的奴才们,都是和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起过一阵好日子之后可能面对的死亡,枫黎更倾向于苦哈哈的苟活着。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枫黎也并不知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么活着,她这一辈子到底有什么意义,活的什么劲。
第十一章
回慎刑司之前,枫黎在半路上随意差了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去讨治冻伤的药去,她刚回慎刑司没多久,药就送到了。
从那个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看起来很是乖巧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了药膏,枫黎没忍住问道:“你叫什么?”
“奴才名叫小顺子。”
这小太监大概十三四岁模样,由于年纪小,还没变完声的嗓音带着几分童音,倒不显得尖细,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却也能看出张开了必是个俊俏的。
真是让人瞧着就心里舒坦。
“嗯,下去吧。”多看了小顺子两眼,她转身进了屋去。
进了屋,就见到陈焕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枫黎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肯定是听到了她和小顺子的对话了,忽然有一种被人抓包了的感觉,莫名的有点心虚,又有点懊恼。
“司公,我差小顺子讨了药膏回来,我帮你涂涂手上的伤口吧。”枫黎晃了晃手里的药膏,拉着陈焕的衣袖坐在了榻上。
陈焕此时的身量小,被枫黎一拽,就随着她一起坐了下去。
“这点小伤无妨。”
枫黎听了,抬头一个明晃晃的白眼翻了起来,虽是没忍住的动作,却这是她头一回这么大胆,她打开了手里的小罐子,放轻了力气拉过了那双冻伤红肿还有点流脓的手,道:“我自己的手我还不知道么,六年了,一年比一年难熬,怕是已经有了病根,司公每日都要拿笔写字,还是很疼的吧。”
陈焕没再出声,只垂眸看着两人手上的动作,看着枫黎小心翼翼执着手涂抹药膏的模样,感觉到温热的手指带着药轻轻的抚过手上几处相比之下稍微些严重的伤口,半晌,他忽然笑出了声:“呵,咱家已经说过就算你我二人互换了回去,也不会伤你性命,你大可不必来讨好于我。”
略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陈焕,枫黎接话道:“好,不讨好,司公就当我是想治治自己的手好了,往后我好也舒坦些。”
她自己知道她这手上的冻伤是很难受的,本来是觉得让陈焕平白忍受这种痛楚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再一想……陈焕这经常蹦出来疼她一遭的胃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两人就算是互不相欠了吧!
“司公,现在可要用膳?”已经到了午膳时间,小良子在屋外问道。
枫黎抬高些声音回了话:“嗯,用膳。”
慎刑司小厨房已经做好了午膳,所以不多时,小良子就带着人进了屋,一下子瞧见他们司公正一脸柔和地拉着枫黎姑娘的手抹药,脚下不小心一个趔趄,端着膳食的手一抖,险些直接给砸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