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这趟还能活着出去,她得找白泽帝君和天帝好好谈谈,她想谈的实在太多了。扶苍念动真言,巨大的金龙瞬间又涨了数倍,方yu腾飞,冷不丁那些砂粒又开始翻涌沸腾,下一刻,一颗硕大无匹的漆黑的脑袋从四片翅膀中钻了出来,脑袋上五官深刻而清晰,还留着临死时的狰狞表qg,浊气从它七窍中汩汩涌出,看上去无比可怖。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脑袋下面的身体也钻出砂粒,不一会儿,天上地下帝君尸首扶苍眯眼看了看穷桑城内的景象,宫墙后是万丈深渊,砂粒的宫殿群便建在这深渊中,那些高塔宫殿自远处看栩栩如生,可眼下靠近了才发现它们不过是个徒有外形的空壳,巨大的窗户内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他反手将玄乙捞在身前,双手紧紧抱住,一言不发便朝深渊中跳下。玄乙倒抽一口气,他又不是青阳氏有翅膀!粘稠的浊气飞速擦着脸颊过去,扶苍念动真言,苍白的砂地中瞬间长出密密麻麻的巨大叶片,他们的身体落在柔软的叶片中,像一粒水珠般被轻轻弹起,毫发无伤。叶片顷刻间又消失,扶苍双脚站稳在砂地之上。玄乙憋在胸腔的那口气也稳稳吐了出来,身体被他往地上一放,他摇摇头:&ldo;……大惊小怪。&rdo;就这模样,少夷选她来解决离恨海的问题,实在不是件明智的事。玄乙假作不知,扭头四处张望,苍白的砂粒不光凝结成宫殿,还凝结成木火梧桐的模样,树下甚至有砂粒凝结出的青阳氏神官,三三两两聚集,在这无声的死地中显得怪异无比。&ldo;他会在哪里?&rdo;扶苍问。不是不给她说话么?玄乙盯着他,难免带了一丝怨气。这会儿终于知道听话了。扶苍心头汹涌的怒意莫名消褪了一些,脸还板着,语气却变得有了一丝温和:&ldo;只准说一句。&rdo;玄乙叹了口气:&ldo;我也不知道,顺着大道找罢。&rdo;她有点后悔为什么没答应少夷逛逛穷桑城的提议,虽然在那边待了几天,可她依旧半点路也不认得,帝君尸体会在哪里?这么巨大的穷桑城,不能腾飞只靠两条腿走,要走多久?……这简直是句废话。扶苍又摇了摇头,他不该指望她能靠得住。纯钧再度脱鞘而出,化作一道细小的金光,快到不可思议,一瞬间沿着巨大的穷桑城绕了数圈,旋即又落回鞘中,他转身往西面行去:&ldo;这里来。&rdo;玄乙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满心疑惑,奇怪,她不是应当特别厉害吗?以前也都挺牛bi哄哄的,怎么这会儿被他对比的像个废材一样?不应该是这样的,肯定有哪里不对。手被一把牵住,扶苍回头看看她,他眼里y霾仍在,目光却温和了无数,轻道:&ldo;你这个战将做的乱七八糟。&rdo;龙公主实在是许多事都做的乱七八糟,一手字写得如抽风,当个弟子几万年不去听课,当个战将连剑也不会握,一贯自私自利,突然又跑来这边当孤胆英雄‐‐幸好他来了。玄乙还是垂着头不说话,他便又道:&ldo;为什么不等我?&rdo;她继续不说话。&ldo;不会再有下次。&rdo;他声音清冷,&ldo;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我便把你关在纯钧里。&rdo;……意思是他要放剑气化龙来咬她?对了,刚才他就放过一次,这残bào的莽夫。玄乙含泪捉起他的手,用指尖在上面愤愤地写下一行抽风的字:我想再说一句。这九死一生的当口,扶苍竟又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牵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一面道:&ldo;你还是安静些更好。&rdo;袖子被轻轻扯了两下,他下意识回头,龙公主撑圆了两只眼睛盯着他,她那双黑白分明会说话的眼睛分明是在问他:你怎么来这里的?居然真的不说话,怕他真的敲晕她?扶苍淡道:&ldo;问来做什么?反正都已经到了。&rdo;她默然,眉头蹙起,又有一丝泪光迅速掠过,快得几乎看不清。扶苍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张开双臂,将她圈入怀内。什么也不用说,既然他来了,那就不会走。玄乙把脸使劲贴在他胸前,熟悉的gān净气息,还有有力的心跳声。他若不来,她还能死心塌地以命相搏,他来了,她好像就傻了。会不会一起陨灭在这里?和他一起当然好,可她不想他陨灭,他可以好好过下去,总有一天大约能遇到比她更适合他的神女,不会跟他斗气,也不会叫他上天入地万里迢迢赶来陪着一起送命。真是个没眼光的神君。难得见到龙公主像被雨淋湿的鸽子一样颓然无力,扶苍摸了摸她的头发:&ldo;不用怕。&rdo;玄乙紧紧抱了他两下,方才松开手,扶苍牵着她,沿着砂粒木火梧桐款款前行,他荼白的衣衫下摆与长袖被浊气与煞风chui得摇曳不休,她盯着上面的云纹看了很久很久,看的出神。煞风刀枪一般擦刮在脸上身上,扶苍的脚步突然变得十分谨慎,四周砂粒的木火梧桐莫名茂密起来,脚下的道路也渐渐变得清晰而不再粗糙,再绕过几株有了颜色的木火梧桐,一座巨大而华美的大殿出现在眼前。与砂粒穷桑城中其他景致不同,这里的一切都与真正的穷桑城别无二样,烈焰般色彩的殿门,连其上最细微的雕花纹路都清晰可见,大殿内漆黑的水晶地面纤尘不染,瑰丽的金色枝叶缠绕的竖格窗,绣满了玄鸟的云纱窗帘。空旷的大殿内一个影子都没有,连那些砂粒凝结的神官也没有。扶苍握紧纯钧,极其小心地以足尖在漆黑的地板上轻轻踏了一下,大殿的后门忽然打开,金青jiāo织的明丽颜色如cháo如云,映亮了显得有些y森的大殿。仔细穿过大殿,玄乙拉长脖子朝外望去,这里像是一个突兀的庭院,高大的木火梧桐将天空都遮蔽,艳丽繁茂至极的枝叶下,有一道穿着古老玄黑长袍的身影席地而坐,背靠木火梧桐,姿态竟十分慵懒。漆黑长发宛然垂在肩下,金线细细绕了一绺编好的辫子,下面还坠着一粒玲珑jg致的玛瑙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