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只跟着叱利昆享了几天的奢华,就忘了祖宗,甚至帮着吐浑做事。锦娘,你不是人。&rdo;&ldo;我没有!&rdo;锦娘大叫,&ldo;我没帮吐浑做事,我只是……我只是……&rdo;&ldo;你还想骗人?&rdo;赵幼苓挥开她抓过来的手,&ldo;这屋子里的香料出自吐浑,是吐浑达官贵人乃至王族常用香料。叱利昆手里也有吐浑的香料商为攀求富贵,常年供应。你要怎么解释这香料的来源?&rdo;一股凉气沿着脊背登时窜到头顶,锦娘脸色惨白,手脚僵直,使不出丝毫力气。赵幼苓此刻已经抬起了脸。&ldo;将她也押下去。一起带回汴都。&rdo;亲兵们得令上前,拿被子往人身上一裹,抓着就要拖到地上。锦娘一阵挣扎,扑到赵幼苓腿边,哭喊道:&ldo;云雀儿!公主!你饶了我好不好?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个女人,他们送我过来的,我没办法啊!我做不了什么大事,我就只是个女人!&rdo;&ldo;那你劝过唐总督,要为民着想,不要与吐浑狼狈为奸吗?&rdo;赵幼苓问。锦娘顿了顿,面色青白,双眼血红:&ldo;我没办法的啊……我就只是个女人,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没办法的……&rdo;她仰起脖子,脸上浮起狞笑:&ldo;就像你,你装阉伶混在教坊,你又被戎迂的那个呼延骓挑中带走,你不也是没办……&rdo;一只大手蒲扇一般挥过,啪一下打在了她的脸上,把她的话径直打断。薛百户呸呸几声,埋怨道:&ldo;老子从不打女人,你这臭娘们害老子破了例,老子回头还得在婆娘面前跪一个时辰。&rdo;亲兵们不敢再大意,当即将绝望的锦娘和唐总督拖走。院子里的士兵们再想拦,这时候也不敢上前。赵幼苓从屋内走出,看着院子里这些年轻的士兵,只觉得头疼。她犹豫了下,考虑说些什么,远远听到了从天边传来的如闷雷般滚过的马蹄声。她连忙快走几步,瞧着从外头匆忙过来的士兵,叫薛百户一把拦住。&ldo;出什么事了?&rdo;&ldo;吐浑……吐浑攻城了!&rdo;赵幼苓心中一寒,疾步就要往外走。薛百户紧跟不放,嘴里嚷嚷:&ldo;公主,这情况你还是找个地方躲躲,兴许一下就过去了。&rdo;&ldo;怎么过去?这个动静,根本不是试探,外头那些人是真的在攻城!&rdo;&ldo;是攻城,可守城是男人的事,你还是躲起来安……&rdo;砰!薛百户的话没说完,一声巨响,赵幼苓猛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隔着街巷房舍,她什么也看不到。但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巨响接连袭来,整个地面都在跟着震颤。旁边的房舍屋檐上,瓦片沙土扑扑地往下落。薛百户一把将她拽到身后,挡了几块瓦片,火气腾地又窜了起来。&ldo;公主你都瞧见了,都成这样了,你还想去哪?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老子瞧你那个男人可不是个没本事的,说不定过会儿就把外头的吐浑狗都打跑了!&rdo;他话音才落,又是一声巨响。薛百户跳着脚就骂:&ldo;这声音,吐浑狗哪里来的投石机!&rdo;吐浑和戎迂是游牧民族,一贯都是逐水而居。当年吐浑攻打大胤,有的不过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吐浑铁骑,这才几年的功夫,得了大胤的城池,连投石机这样的杀器都整出来了。&ldo;投石机?&rdo;赵幼苓一愣。她两辈子都没在关外见过这东西。前世在肃城,吐浑是守城,自然用不到这东西,但她也没听说吐浑藏了这么件杀器。根本不等她从记忆深处翻出点东西来,投石机带来的震动再一次让她差点站不住脚。薛百户还想叫,赵幼苓已经撇下他,飞快地往城门去。就在她快走到沧州城正南向城墙时,地面再次震颤起来,沿路两边的房舍抖动,城墙上有粉石落下,叫喊声近在咫尺。一墙之隔的外头,分明有千军万马的声音,这和刚才她看到过的骑兵队完全对不上数量。马蹄声、投石机带来的震颤,仿佛是要将整个沧州踏平。所以,刚才的吐浑骑兵果然只是先遣部队么?赵幼苓跑上城墙,耳畔响起了弩机咯吱调整的声音,她放眼去看,城墙上张起了三架大型弩机,还有小型投石器也都挪了出来。呼延骓站在城墙之上,正有条不紊地调派着守城的士兵。可守城的士兵才多少人,不过几排弓箭手,三张弩机,还有几个小投石器,就已占用了不少。北境的总督姓唐,没有他手里的兵符,即便是陈千户也只能调派自己手里的部分兵力,然这部分兵力又怎么可能敌得过沧州城外的千军万马。&ldo;吐浑是有备而来。&rdo;呼延骓没有回头。赵幼苓往前,石墙冰冷,她才摸上,就被人一把拽紧怀里,背过身护住。炸开的石砖迸溅出沙土,迷得周边士兵不住咳嗽。&ldo;你下去,&rdo;呼延骓松手,&ldo;别在这里冒险。&rdo;赵幼苓抿唇。她看过了城墙外的情景,能看到两射之外的地方,满满都是严阵以待,等着城墙塌后攻进城中的吐浑骑兵。她知道眼下的情况,她在这只能是拖累。&ldo;你拿着这个。&rdo;赵幼苓从袖口中取出一物,塞进呼延骓的手里。呼延骓低头。是虎符。唐总督是个有趣的家伙。跟着锦娘白日宣淫,身上还记得带上虎符,似乎是生怕藏在总督府里被人偷出来。不过也幸好他这么谨慎,叫赵幼苓命人一搜就从身上搜了出来。有了虎符,北境的兵就能任人调派。她把虎符一塞,当真不再停留,下了城墙就往藏了茯苓等人的地道走。沧州城这几年地道挖了不少。赵幼苓往里头走,扑面便是腥臭。人实在是太多了。因投石机的关系,不少原本躲在自己家中的百姓也都逃了出来,就近找地道躲藏,可沧州城的人有多少,地道再多也没办法容纳他们所有人。小孩的啼哭声,大人的念叨,甚至还有鸡鸭猫狗的声音,不断的在狭窄的空间里攻击着每一个躲藏者的精神。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除了气孔偶尔还有光亮透过,根本瞧不见身边的人长了什么模样。等到外头天色渐渐发沉,就只剩下听到那些轰隆声,和远方的叫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头顶上,有一串脚步声飞快地跑过,操着吐浑话,间或夹杂了一两句戎迂话。地道里一时间全部噤了声。有男人擦了把落到头顶上的尘土,喃喃道:&ldo;城门……是不是破了?&rdo;要不然怎么吐浑狗会进城……而后,已经离去的脚步声,又重新走了回来。一步,两步,走到了气孔附近。赵幼苓微微抬着头。她身边现在只跟了几个亲兵,其余的人都被她派给了呼延骓。若这个时候,地道被打开……她神色凝重,伸手摸向了茯苓身上背着的东西。茯苓有些害怕地抓住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忽然有新鲜的空气涌进地道,紧接着就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随口就是杂乱的脚步和惨叫声。有人发出尖叫:&ldo;是吐浑兵!&rdo;地道并不宽敞,对于吐浑兵来说,一个口子找到了,杀人就有如入无人之境。藏在地道里的大多都是平头百姓,手无缚鸡之力,最多不过是挥着斧头拼一把,但更多的只能活生生等死。身边的下人们这时候已经全都挡在了赵幼苓的面前,想尽办法将她护在身后。可赵幼苓清楚,地道是条死路,逃不了,只能正面迎上。前头死的人越来越多,吐浑兵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不算好事的好事,是地道的空间在这时候终于得到了一丝舒展,借着前面吐浑兵越来越近的火光,赵幼苓咬牙一声吼:&ldo;都蹲下!&rdo;几乎是下意识的,听到熟悉的语言,所有尚且还活着的人全都蹲下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