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如今,叱利大可汗已经死了,而那个青年则成了大胤的重臣,现在就在我眼前,用一句&lso;难以启齿&rso;概括了一个女人曾经全部的情意。&rdo;人在说话时,会因为情绪,带上各种不同的语调。可赵幼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平平静静,不起波澜,脸上的神情也寻常得很,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件街头听来的故事。魏泓韬听罢,眼眶发红。&ldo;我……没想到公主会有……孩子。&rdo;魏泓韬懊悔地看着赵幼苓,&ldo;我真的没想到会有孩子。&rdo;赵幼苓:&ldo;哦,所以呢?因为没想到公主会怀上孩子,所以心安理得地背弃了两个人之间的山盟海誓,回到大胤,娶妻生子,一路步步高升,成了如今的大人。然后陡然间发现自己还有个儿子,想要认祖归宗?&rdo;魏家的情况她不清楚,可赵幼苓记得,魏氏的兄长比呼延骓小了一两岁。那么,要么就是魏泓韬当年欺骗了公主,隐瞒自己早有妻室的事实,要么就是回到大胤后背弃承诺,另娶他人。总之,赵幼苓不愿让这样的人,和呼延骓扯上什么关系。&ldo;这事本就不是我们的错……&rdo;魏氏反驳。赵幼苓抬眼道:&ldo;难道是公主错了?&rdo;魏氏想说是,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赵幼苓看向魏泓韬:&ldo;大人当年出使戎迂时,可有婚配?&rdo;&ldo;没有……但那时候,的确早有婚约。&rdo;大胤有定亲的婚俗,也并非是所有人家,会让未婚夫妻在成亲前就有来往。多的是盲婚哑嫁。魏泓韬的妻子是崔氏女,虽然庶出,可出身崔氏本家,父辈定下的亲事,他再不喜欢,也只能认了这个婚约。&ldo;我回大胤后,有心提起公主,但……家里已认定了崔氏,崔氏她……是个好姑娘,我若是退婚,只会害苦了她,所以……&rdo;赵幼苓极快道:&ldo;所以,你娶了妻,生了子。多年来说不定甚至没有和魏泓韬自娶了崔氏女后,没有一处觉得不满意的。尽管从感情上,他并没有多爱这个妻子,可他尊重她,视她如半身。家中事有了专门的打理,他自觉得轻松,在鸿胪寺的工事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去应对。至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呼延多兰,他心中只剩愧疚。没有通关文书,他无法穿过诸城前往戎迂,无法亲口告诉曾经的爱人一声&ldo;对不起&rdo;。只是愧疚终究只是一时。家长里短,油盐酱醋,崔家的名望,魏家的荣耀,妻子怀孕,诞下的长子……所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最后终于还是将愧疚的记忆挤出了他的世界。他有了长子,有了次子,又有了疼爱的幺女。妻子温柔贤惠,儿子聪明伶俐,女儿乖巧可人,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甚至就连吐浑攻打大胤,都没能叫他们一家分开。直到父亲过世,他见到了早已嫁进韶王妃为侧妃的幺女,听她提起了一个名字‐‐呼延骓。魏泓韬陡然一惊,心脏剧跳,随即连忙询问幺女此人身份。戎迂来的使者。实则是戎迂大可汗的继子。胡汉……混血。他想起了呼延多兰,想起了戎迂的天空草地。然后,他终于远远的见到了那个人。像,真的像。像呼延多兰,也像他。&ldo;殿下真的不能帮臣……引见吗?&rdo;魏泓韬问。赵幼苓一甩衣袖:&ldo;不能。茯苓,送客!&rdo;她丝毫没打算帮忙,更是连魏氏这一时半会儿都不愿再看见。魏泓韬无法,只能叹息着跟人走到门外。沿途有鸟声无数,他最疼爱的女儿也在不满地说话,可他偏偏什么都听不到,四周寂静,只有懊悔的心在一下一下跳跃,在问他自己:抛妻弃子,魏泓韬,你悔不悔?&ldo;吁!&rdo;有马蹄声哒哒在人前停下,把他惊醒。魏泓韬抬头,盯着马背上的人看了一会儿。眼睛一点点,一点点睁开。想喊一声&ldo;儿子&rdo;,话到嘴边,只剩下干巴巴地一声招呼:&ldo;呼延将军。&rdo;呼延骓高坐马背,看着面前的男人,沉默地回了个礼。他是一个人来的,礼罢就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了殷勤上前的门房。&ldo;十一娘可在府中?&rdo;&ldo;在的。娘子今日未出门。小的这就让人去通报。&rdo;说是通报,可丝毫没人拦着呼延骓在王府外等,反而有人迎上前,要将他往里头引。呼延骓径直走,只是进了门,却忽的停步,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ldo;魏大人。&rdo;呼延骓说。魏泓韬愣神:&ldo;呼延将军……&rdo;呼延骓郑重道:&ldo;人已经走了,大人不必再挂念。终究没有谁欠着谁,不过都是命罢了。&rdo;魏泓韬愕然,望着言罢就走的呼延骓,突然一反常态,激动地踉跄着追了几步。&ldo;她有没有……&rdo;有没有念过我,有没有怨过我?他到底问不出口。而那个唯一知道这些的人,也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呼延骓两次到大胤,两次都在寻访当年去过戎迂的使臣。当年出使的事并非需要隐瞒,他搜罗了一点一点的讯息,最后沿着那些讯息,找到了当年与戎迂的公主来往最密切的男人。魏泓韬。他的生父。在他年纪小的时候,他怨恨过这个男人。但随着长大,随着他母亲年复一年的劝解,他去看汉书,学汉话,想要去大胤看一看,看这个男人如今的生活过得如何。呼延骓看到了,所以就够了。母亲说是命,那就是命。但命告诉他,他不认同这些,那就永远不会认同。&ldo;你怎么回来了?&rdo;听到底下人的通传,得知呼延骓来了,赵幼苓又惊又喜。因他俩的关系,王府上下皆已知晓,因此尽管韶王和世子都不在,人仍旧被引到了可园。赵幼苓让茯苓等人守在园子里,立刻拉着人往桌旁坐。这手一伸一拉,就看见了呼延骓的手腕上从袖口露出的一截厚厚的纱布。纱布上隐隐还有血色渗出。&ldo;你受伤了?&rdo;赵幼苓吃了一惊,忙开门喊了茯苓将纱布和止血药送来。她在戎迂学了一手的伤口处理,不想现在都还有用上的时候。&ldo;只是一点小伤,不妨碍做事。&rdo;呼延骓道。赵幼苓不语,解了他的纱布,拧起眉头:&ldo;这也是小伤?&rdo;他手腕上的刀伤很深,皮开肉绽,足以想象到那时怎样激烈的一场对战。再深一点,这只手就能废了,甚至……可能为此丧命。呼延骓动了动,似乎是扯着伤口了,看到重新渗出的血珠,他皱了皱眉头。&ldo;好像有点疼。&rdo;正往伤口上撒药的手顿了下,赵幼苓抬头,看着突然娇气的男人,抓过纱布往他怀里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