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呼延骓在园子里陪狗,几个仆妇婆子便神色寻常地在边上忙着自己手里的活,一点也未将他看作外人。&ldo;骓殿下。&rdo;赵幼苓叹口气,往外走,&ldo;去茶室坐坐吧。&rdo;呼延骓刚丢出木棍,坐在园中石桌旁撑着下颌看狗崽打着绊儿去追棍子,闻言起身往廊下走。茶室就在廊道的另一头,赵幼苓走在前后,呼延骓落后几步跟上,始终和她离得不远不近。茶室每日都有人打扫,很是干净。桌椅矮榻,一应俱全。茯苓和几个小丫鬟先一步进了茶室,正开窗的开窗,烹茶的烹茶,听到脚步声,转身让到一边,躬身行礼。几个小丫鬟先从茶室内退了出去。赵幼苓靠窗坐下,不等她开口,呼延骓径直走到她对面,先袍坐下,解下了腰间的弯刀,随意扣在一边案几上。茯苓还在烹茶,见状愣了愣。赵幼苓看了一眼弯刀,挥手让茯苓退下:&ldo;和亲的人选定下来后,你们就要回去了?&rdo;呼延骓没有回答。&ldo;宫里如今除了身体不好的寿光公主,没有其他还未出阁的公主了。安定……安定公主的脾气你们也看到了……&rdo;呼延骓嗯一声。阿泰尔显然是看上了那个安定公主,只是太子的这个女儿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适合戎迂。他抬头看一眼赵幼苓。丫鬟退下了,她正全神贯注地上手烹茶,那张心无旁骛的脸在烛火下,看着格外温婉。一个烹茶,一个看人,安安静静地过了很久。直到茶好,赵幼苓抬眼,才见着面前的男人虽始终看着自己,面上却流露出了难掩的疲态。赵幼苓忽然想到从前在戎迂的时候,他似乎比现在更忙,可那时他总是英姿勃发,似乎天底下没有可以难倒他的事情。而现在……&ldo;你……如果累了,该好好休息。&rdo;她斟了杯茶,递到呼延骓手边。呼延骓低头轻抚茶杯,半晌后,慢慢抬起头,唇角一挑,带上了一丝笑意:&ldo;你为什么放弃射那一箭?&rdo;他说着话,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发,不想赵幼苓忽然抬头,指尖只擦过她的发丝,顺着发鬓划到了脸颊上。两个人都怔了一下。片刻后,赵幼苓张嘴:&ldo;如果你受伤了怎么办&rdo;呼延骓收回手,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ldo;那就留下,再也不走了。&rdo;&ldo;小娘子?小娘子?娘子?&rdo;耳边传来茯苓清脆的呼唤声,有人用力推搡她,拍了拍她的胳膊。片刻后,赵幼苓被推醒。她睁开眼,洒在窗边的淡薄月色早已变作了浓烈的日光,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伏在桌前睡了一夜。呼延骓已经不见了人影,她连自己几时睡着都不知,更不知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直起身,披在身上的披风随即往地上滑。茯苓忙捡了起来,有些犹豫地看看披风,再看看她。&ldo;怎么了?&rdo;赵幼苓问。茯苓犹豫再三,咬唇道:&ldo;小娘子,你同奴婢说实话,昨夜那位骓殿下日后是不是就是咱们的主子爷?殿下……守了小娘子一整夜,不准奴婢叫醒你,直到方才才离开。&rdo;赵幼苓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朦胧,正接过茶杯漱口,就听见茯苓这么一问,一口水直接咽了下去。呼延骓守了一夜?茯苓捧着披风往她面前凑了凑:&ldo;喏,这披风还是殿下的。&rdo;她说完,指指门外,&ldo;小娘子就这么睡了一夜,不如回屋躺下再睡一会儿,左右今日应当无事。&rdo;赵幼苓摇摇头,自个儿站了起来,走到了外边走廊上。茯苓跟了出来:&ldo;听说,魏侧妃一夜未回。甄侧妃趁机霸了王爷一晚上,一早就耀武扬威往王妃处去请安了。&rdo;赵幼苓皱了皱眉心,哭笑不得。&ldo;你都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rdo;茯苓是从胥府来的,论理该被韶王府的人提防着,可她机灵,总能从角角落落里打听到王府各处的消息。赵幼苓知道她有自己的分寸,那些重要的事从不打探,因此也随她胡闹,。&ldo;是甄侧妃院子里的姐姐自个儿说的。&rdo;茯苓吐吐舌,忙伺候着赵幼苓回屋洗漱。等赵幼苓洗漱后,穿戴整齐,茯苓取了香膏来,在她脸上细细涂抹,净手后仔细给她打扮了一番。赵幼苓年纪还小,在王府好生娇养,养出了一身细嫩肌肤,平日里只抹一抹香膏便可,那些胭脂水粉即便不用,也不碍事。等梳洗打扮好,王妃的院子里早已经闹腾开了。韶王和赵臻可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一早就出了王府,崔氏和甄氏的那点事他们自然不知,倒是苦了顾氏和赵元棠。赵幼苓差人去同赵元棠打了声招呼,自己便要出府,人还没走到门口,就有消息报进来:&ldo;郡主,宫里来人了!&rdo;&ldo;宫里?&rdo;赵幼苓迟疑。来报信的是门房。王妃和甄侧妃又闹起来了,能掌事的世子妃和二娘都在王妃院中,门房不敢往那儿去生怕遭殃,只好赶紧来找十一娘。门房道:&ldo;是陛下派了人给郡主送礼来了。&rdo;赵幼苓一听,忙让茯苓去请顾氏她们,自己先一步往前厅去。说是谢礼,但天子送的,理当称之为赏赐。来送谢礼的是一个年轻太监,赵幼苓曾见过他一面,认得是胥九辞的一个徒弟,如今也在御前听差。此时人正站在厅外院子里,直到有能主事的人出来,这才动了动。太监见人便笑,往边上让开,这才显出身后的队伍来‐‐他后头站了一排的人,一俱穿的都是太监的衣裳,手中各个捧着一个雕花红木匣子。见到赵幼苓,太监满脸笑容,行礼道:&ldo;昨日相国寺,叫郡主受了委屈。陛下说了,若不是郡主机敏,只怕大胤此番还要同戎迂结下仇怨来,陛下很是感激,特地命奴婢来给郡主送上谢礼。&rdo;太监说着,挥了挥手,便见底下人陆陆续续将那些个红木匣子送进了前厅。因数量不少,竟还摆满了厅内的几张小几。那些太监送完东西,便低着头候在了院子里。年轻太监仍在厅中,见赵幼苓冲自己福了福,忙侧身避开:&ldo;郡主折煞奴婢了。&rdo;他说着微微低头,轻声道,&ldo;师父他老人家让奴婢同郡主说一声,和亲的人选陛下已经定下了,圣旨已经盖上玺印,这就要下旨了。&rdo;赵幼苓惊讶地扬了扬眉:&ldo;义父可说定的是谁?&rdo;太监低笑:&ldo;是郡主认得的人家。英国公府。&rdo;英国公府只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儿……竟是赵婳?!见赵幼苓反应过来,年轻太监又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ldo;还有一事,师父叫郡主同韶王提个醒。&rdo;太监的话让赵幼苓有些诧异。旁人只看到掌印大太监胥九辞和韶王不对盘,每回碰上韶王总会上蹿下跳要与人一争高下,可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的义父和亲爹私底下却是同盟一般的友好关系。这有什么话,竟不好直接和韶王说,非要从她这转一道?&ldo;师父说,此事事关重大,宫中人多眼杂,从郡主这儿走,好过叫旁人也知晓了此事。&rdo;年轻太监说着,便见赵幼苓沉思了会,抬手屏退身边的丫鬟。太监松口气道:&ldo;太子近日往宫里送了位道长。据说,能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十分得陛下信任。&rdo;赵幼苓倒吸了口气。自古多少帝王因丹药出了问题。那些所谓长生不老的仙丹,多得是要人性命的东西。饶是天子不是什么明君,她也从未想过叫人吃那些要命的东西,白白葬送掉性命。见赵幼苓已经明白,年轻太监不再多说什么,不等顾氏从后院赶来,便领着底下的人一道走了。顾氏和赵元棠到时,只瞧见了一屋子的红木匣子。&ldo;这是怎么了?&rdo;赵元棠问,&ldo;宫里突然来什么谢礼,可是又发生了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