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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霸气”是个典型的市井小人物，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待权贵必阿谀奉承，奴颜婢膝；对待下人则连哄带骗，收买人心。若是顾久修没记错，洛予天还就喜欢“王霸气”那副鬼话连篇、说谎不打腹稿的贱样儿。为啥？也不为啥！若说“王霸气”是出身低贱往上爬，小爵爷就是出身高贵往下作。从门口走到府内，顾久修一张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洛予天平日里话不多，也不会有哪个小侍从会如此斗胆，没话找话来缠着他。好在小爵爷此时心情不错，便会简短地回应顾久修两句。“小爵爷，咱们现在要去做什么？”“斗鸡。”“斗鸡！和谁斗？”“鸡。”“……”一行人还未走到中庭，元管家便从回廊的另一头唤住他们：“小爵爷。”隋染道：“元管家。”“你们这是刚从训练营回来了？”隋染点头，笑道：“管家，您老这是准备上哪儿去？”元管家摆摆手，说：“我点完账，刚从伙房出来。”管家走近，一眼盯住顾久修，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假意问道：“小爵爷，这是又从哪儿带回来的小娃儿？”洛予天应声：“训练营。”管家又绷着脸问：“莫不是强行拐人进来的吧？”洛予天“唔”了一声，正想解释是顾久修自个儿死皮赖脸缠上来他的，却又怕说出来丢了自己的面子。反倒是在一旁顾久修连忙答应：“老管家，我是自愿跟着小爵爷的！”小娃儿两眼水灵灵，小脸蛋也是红扑扑的。元管家还未老眼昏花，却是在小娃儿额前看到“小狐狸精”四个字眼儿。他一听顾久修开口说出这话就要气绿一张老脸，收起要训小爵爷的那句“败坏家风”，强忍着对顾久修吹胡子瞪眼“成何体统”。元管家不动声色地垂眉道：“看你这小娃娃长得倒是机灵，伙房里的厨娘正缺个打下手的，我正好把你安排过去罢。”刚过门就被人赶去睡柴房！顾久修：“啊？”想他好不容易才赖上小爵爷，竟然刚过门就要被赶去睡柴房？元管家全然没有理会顾久修那看他如同看恶婆婆的眼神，见小爵爷没开口反对，管家更加笃定地对顾久修说：“我这就带你去伙房，顺便跟厨娘知会一声，把你的差事给落实了。”元管家伸出一只手，顾久修缩头退到小爵爷身后。洛予天没吭声。要说洛小爵爷平日里把良家民女强抢进府，却是一回伯爵府就撒手不管人，还是由元管家来妥善安排后事……顾久修没等到洛小爵爷上演一场“霸道爵爷袒护我”的戏码，倒是一旁的隋染出声帮顾久修说话：“元管家，你别看这孩子年纪尚小，他可是有极大的驯兽师天赋，你让他去伙房当帮工，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闻言，顾久修连连点头，头一次觉得隋染的笑容如此赏心悦目。元管家不假思索地一挥手，断然道：“这好办，那就让他去清扫马厩，每日喂马。”“……”元管家的话里不容反驳的余地。洛予天回头看了顾久修一眼，欲言又止。顾久修瞅见转机，立即紧紧地抓住小爵爷的视线，扁嘴嘟唇，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咬唇哀怨道：“小爵爷……”顾久修那小模样儿可幽怨，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活脱脱得了勾栏院姐姐们的真传。然后……洛予天转身便走！顾久修：“……”反观洛予天的态度却深得元管家的心，连带着元管家对顾久修的态度都缓和不少，他对顾久修说：“咱们也走吧。”眼看着隋染和谢停也跟着洛予天走远，顾久修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在管家身后，心如死灰地去马厩赴职。元管家老当益壮，他在洛伯爵府呆了数十年，对洛伯爵府的人情练达了若指掌，地位自然甚高。顾久修搓着小手跟在元管家身后，试图和元管家周旋：“老管家，我今年未满十周岁，让我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孩给洛府扫马厩……这要是传出去了，不太好吧？”元管家垂眉瞧了顾久修一眼。顾久修赶紧挺直小身板，一脸诚恳。元管家也诚意满满地回道：“你家住在何处？我现在就吩咐人送你回去。”顾久修：“……”耳边骤然响起刺鸣：【系统警告：若是此时离开伯爵府，经验值-10000！】顾久修捂住耳朵，被这系统警报刺激得耳鸣。不用系统提醒他也知道，这惜春院自然是回不得的，刚过门就被打包送回去，往后还怎么走剧情！顾久修把头深深埋到胸前，小手绞在一起，一副受惊的模样：“我不要……”元管家“哼”了一声，似是早有预料。顾久修随即小声嘟囔道：“我……不敢回去。”元管家头都不转过去瞧一眼，随口应了一声：“为何？”“我出身在勾栏院……”顾久修一边绞手指，一边偷偷掐自己，指甲缝最是肉疼的地方，他忍着痛憋出哭腔，道：“我娘说了……咱们下贱之人也别肖想满十开化的富贵命，在年满十周岁之前就要寻户好心的大户人家收留，若是运气好，遇得上好人家还不会受虐待，可若是留在惜春院，只怕会被别人强行买回家当娈童的……”顾久修胡编乱邹，句句哽咽。这元管家已是上了年纪的人，最是看不得孤老寡幼的心酸事，在伯爵府当差数十载，也听多见多别家那些豪爵权贵的纵欲生活。听到顾久修这一番话，元管家难免会对顾久修心生怜悯，轻叹了口气，只道形势所逼，这小娃儿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元管家脸色缓和，温声安慰道：“即是有家不能回，你便安心留在伯爵府吧。”顾久修听得出老管家的态度放软，趁热打铁地仰起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扁着嘴道：“老管家，我以前在惜春院的时候，除了院里的姐姐就没认识过其他人……街口的大虎二虎每次都欺负我，他们骂我是小贱种，还捡石子砸我，我一个同龄的朋友都没有……可是，可是小爵爷对我很好，他陪我说话，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小爵爷，所以才想留在小爵爷身边报答他……”顾久修唯唯诺诺地小声说：“您能不能……让我留在小爵爷身边伺候他？”这段话又是说的泪点满满，颇为心酸。顾久修撇着嘴，就是看中了老年人耳根子软的特点，水灵灵的圆眼睛委委屈屈地望向元管家。但是——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顾久修的圆眼也没能眨巴几下。元管家刚刚舒坦开的眉头顿时加锁，而且还是一次上了两把锁！元管家的脸绷得比方才还紧，口气生硬地断然拒绝：“不行！”顾久修：“……”元管家甩袖加快脚步，催促顾久修道：“你快点跟上。”“……”顾久修下撇的嘴角僵在脸上，他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方才卖萌吓跑小爵爷，如今卖可怜却激怒老管家……他不禁万分沮丧地想：难道我的演技真的有这么差劲吗？接连受挫，令顾久修心口猝疼。元管家带着顾久修，在抄手游廊里七拐八拐。顾久修不禁要感慨，这洛伯爵府的布置简直和迷宫没什么两样，又或者是老管家特意带着他绕路走，就为了防他偷偷溜去惊扰小爵爷。伯爵府大致分为东、南、西、北四苑，南苑有正门和厅堂，北苑和东苑分置厢房，而这西苑，便是全伯爵府最为杂乱的一角，柴房伙房浆洗房，一应俱全，当然还包括最外边的马厩。顾久修万万没想到，他第一天来到洛伯爵府的安身之所，竟然是伯爵府养马的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