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闻言心里一沉,想着孩子虽然满了七个月,但此地既无药物,又无暖箱,不说旁的,就是闹起黄疸,只怕也甚为棘手,转念再想,孩子好歹已然长成,总有存活下来的机会,便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春晓明白,七个多月的胎儿,独立生存已然无碍,姐姐,你只管放手做罢!”
夏妙蓉望她一眼,怜惜说道:“傻妹妹,你只想着孩子能活,却不想想自己待会儿要受多大苦楚么,不过请妹妹宽心,为了今日,我已筹备月余,所需药物都已齐备,妹妹只需听从我的指令,安心生产便是。”
说完,她转头向楼下喊道:“阿硕,赶快去村里请位稳婆过来帮忙,回来再烧上几锅热水备着,待会儿齐小子来了,只管将他拦住,千万莫要让他进来!”
夏妙蓉在春晓手上安抚地轻拍两下,起身从柜中取出一只硕大布包,她打开布包,先拿出一个瓷瓶,用布巾在瓶口接着,倒出些青碧颜色的药膏,轻轻放在春晓枕畔:“此物名为‘宁安膏’,气味辛凉,有镇定舒缓之功,放在枕边便能起效,过会儿妹妹若实在觉得难过,便可凑近闻上一闻……”
接着又取出一个绯色纸包,将里面的药粉舀出一匙,用温水和匀,送到春晓嘴边,温言说道:“这是那日给妹妹看过的‘顺心散’,若是整包吃下,半日之内,便可将胎儿堕下,减量之后,则有发动生产之效,妹妹现下情况危急,大可吃这一匙,争取早些诞下麟儿……”
春晓嗅着“宁安膏”的冰凉香气,心神渐渐安定,听她如此一说,便将药汁尽数喝下,过了两刻,果然觉得腹中作痛,接着紧似一阵,渐至无法支撑。
她连忙将头转向放有“安宁膏”的一侧,大口吸气几次,随后心中默数,按照拉玛泽呼吸法的要领吞吐气息,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稳婆匆匆赶来,见到眼前情形,不免有些慌乱,夏妙蓉瞥她一眼,淡淡说道:“这位大姐,唤你前来,只是打打下手罢了,还请大姐莫要慌张,只管依照从前的章法做事即可。”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塞进稳婆手里,平静吩咐:“我这里并无丫鬟仆妇伺候,请大姐自去厨房炒些麻油鸡蛋端来,另外,我方才已经嘱托家仆烧了热水,也请大姐一并取来吧。”
稳婆领命而去,过不多时,端着一盘麻油鸡蛋回来,随后又接连端来几盆热水,狭小的阁楼之中一时雾气弥漫。
夏妙蓉夹起麻油鸡蛋送到春晓嘴边,春晓知晓个中利害,趁着腹痛间歇之时,分几次将整盘鸡蛋全部吃光。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齐枫宇急切的声音:“春晓,春晓,你现下觉得怎样?”
接着便是他苦苦的哀求:“阿硕兄弟,求你让我上去看看她吧,就看一眼,好么?我,我心里实在发慌……”
阿硕不知说了些什么,齐枫宇情急之中,又不免动了拳脚,只听楼下“乒乒乓乓”,一阵混乱。
春晓待要出言安慰,一阵腹痛袭来,登时没了力气,夏妙蓉看她一眼,起身走到梯口,向下喊道:“齐小子,你便是胡闹,也要看看时机,现下春晓正受苦楚,你还要由着性子折腾,令她分心么?”
下面打斗声立止,片刻之后,只听齐枫宇颤声说道:“春晓,你莫要害怕,我就在此处守着,待你顺利生产,我,我……”
说到最后,他已是哽咽难言,夏妙蓉摇头叹息,再看春晓,眼中也泛起泪光,轻咬樱唇,极力忍耐。
又过了一个时辰,春晓觉得腹痛难忍,那痛楚渐渐连在一处,没了间歇,她知道第一产程已近尾声,可惜无法自己查看宫口打开的情况,只得大口喘气,吃力地向夏妙蓉说道:“姐姐,我,我觉得,孩子,孩子应该,应该快要出来了,你,你且看看,看看是也不是?”
夏妙蓉闻言面露诧异之色,稳婆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惊诧说道:“姑娘如何知晓这些,莫不是姑娘并非头次生产么?”
夏妙蓉瞪她一眼,冷冷说道:“收人钱财,只管低头做事即可,大姐未免管得太宽了些吧。”
说着,她握住春晓右手,柔声抚慰:“妹妹说得不错,孩子现下已经露出些许头皮,再过一刻便可生产,妹妹大可放心……”
春晓闻言露出舒心笑意,旋即被一波剧痛攫住,紧咬樱唇,面色也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