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把书翻折好,准备在这微弱的光线下扫描带着名字的这一页‐‐
但有什么事让她停住了。什么东西令她僵在了那儿,灯光血一般地洒下来,周围的空间安宁而静谧。她的脉搏,之前还是狂乱的,现在却奇怪地变得舒缓了。亚历克丝冷静了下来。她腋下和头皮上渗出的汗开始变凉。她的整个身体变得僵硬了。
书页的空白处有手写的字迹。
狂躁的铅笔字迹,数字和字母混为一团,各种符号自上而下旋圈画着,像某种疯乱的、痛苦的语言。
这究竟是什么?
亚历克丝审视着这些字迹。在页面下方,她看见了几行清晰可辨的句子。它们和其他字写得不一样。这些字迹颜色更深,浸入书页表面,几乎像是刻上去的。写字的是一只冰冷的手。一只决心要让人发现他留言的人的手。
我祝贺你发现了这条留言。你已经走得非常远了。现在你必须细细查看本书。
亚历克丝的视线扫到下一页上,这些生硬的字迹并未结束。她又发现了几行出自同一只手的句子。
亚历克丝&iddot;希普利接下来读到的一段话将改变她的一生。
理查德&iddot;奥尔迪斯是无辜的。要找出在杜孟杀害两名学生的人真正是谁,必须先找出保罗&iddot;法洛斯的真实身份。这两个谜题是同一个谜的两面。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你看过这段话。
亚历克丝脑子一片灼热,她尽可能自然地朝图书馆前门走去,然后把那本书借了出来。那位矜持的图书管理员并未有一点疑心。
&ldo;英语专业的,&rdo;她说道,&ldo;你老是这么用功。&rdo;
[1]约翰&iddot;西蒙斯&iddot;巴斯(johnsonsbarth,1930-),美国当代小说家。
亚历克丝
现在
7
这位老人,她信赖的朋友,已经失明了。现在他就活在他的藏书和他曾执掌的这所学院的记忆里。他的胡桃木书桌上方挂着一张他和前任院长的合影,相片因年代久远已经卷曲。另有一张是他和一位早已作古的诺贝尔奖得主的合影,相片上的两个人袜子都掉到了地上,脸上挂着醉醺醺的憨笑。然而他最宝贵的收藏却是一幅小孩玩的拼图。这幅拼图被粘好装裱在一张薄板上,画面是无数小碎块代表的立体图案拼成的一张扭曲的人脸。拼图下面写着一句说明:致吾友菲斯克院长,我们会找到法洛斯。理查德&iddot;奥尔迪斯。拼图上标注的时间是1985年12月25日。也就是说这是奥尔迪斯在监狱里做的。
亚历克丝的视线扫过杂乱的书桌,满腹疑问地用指尖抚过桌上泛黄的书本。她的心快跳到了胸口,但表面上她依然保持着平静。
&ldo;真可怕。&rdo;老人说道。他坐在房间里面角落阴影里的轮椅上,湿润的眼睛眨巴着泛着光。&ldo;真可怕啊,我们的迈克尔发生了这种事。我们学院发生了这种事。你在那边做什么呢,亚历克丝?&rdo;
她停住双手。脸颊觉得发热。
&ldo;没什么,菲斯克院长。&rdo;她说道,&ldo;就是看看这间房子里的陈年旧物。&rdo;
老院长喘了口气。黑暗里融入了某种东西,屋里的气压也降低了。一种在亲吻前、在神秘降临前常有的触电感袭来。他转向屋子前面。
&ldo;那是不存在的。&rdo;他说。
这句话说得她发蒙。她从乱作一团的书桌上抬起视线。
&ldo;我不懂你的意思。&rdo;她虚弱地说。
&ldo;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亚历克丝,不管他们告诉了你什么‐‐你在这房子里都不会找到那书稿。&rdo;
&ldo;我没听到过什么,这和跟奥尔迪斯说谎不一样,从前的院长已经不在了,他的头脑现已变作了一团糨糊。他已九十四岁高龄,早已大不如前了。她望着他,只见他那灰白脸颊上的唾液残痕闪闪发亮。那位全天候护工‐‐她刚才进来时碰见的一个中年男子‐‐一会儿就会进来喂他吃饭。
&ldo;那些关于法洛斯的陈年破事‐‐都结束了,亚历克丝,&rdo;菲斯克继续说道,&ldo;你在上夜课时了结了这件事。正是你。&rdo;
&ldo;当然。&rdo;她一边应着,一边在想:您错了,院长。这永远不会结束。
随之一阵沉默,她的视线又本能地游移到书桌上。她说道:&ldo;今天上午我去找了奥尔迪斯博士。他说不论是谁干的,这人是在重造杜孟谋杀案。&rdo;
&ldo;理查德,&rdo;菲斯克笑了,&ldo;说不定就是理查德杀了迈克尔。&rdo;
她大吃一惊。&ldo;你不会真相信是他的,对吧?你不可能相信的。这完全说不‐‐&rdo;
房门在她身后打开了,护工走了进来。那是一个苍白的、不慌不忙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精确,她只看见他手里抓着的药落进老人像雏鸟般张开的嘴里。接着他转向他刚放在书桌上的银托盘。那是些小孩子吃的东西:一片吐司加苹果酱。菲斯克用盲人的那种方式看着他的护工,有意点着头。&ldo;谢谢你,马修。&rdo;他说着,护工离开了房间,出去时视线短暂地落在亚历克丝身上但又马上移开了。
等他走了,亚历克丝说道:&ldo;菲斯克院长,告诉我您并不信是奥尔迪斯教授杀了迈克尔。我知道你们俩多年前已经闹翻了,但他是您的朋友。您的知己啊。您还……&rdo;帮忙救过他,她本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