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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第1页)

见他一面这句话说到一半却乍然停住,身着玄色龙袍的人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在原地思索片刻后,禁不住喃喃自语道:“可以参加宫宴,证明乃是三品大员以上,其中之一的家眷,又姓顾……如若是姓顾,他就定然是翼王府中,顾氏中人。”心念电转之间,他霎时想清楚了那人的真实来历,握紧了双鱼玉佩一字一顿道。“去查翼王府中,名为顾之素的主子。”话音落下,回头却不见属下离开,辛元安料想此事有异,不由微微皱眉,心中跟着一沉:“怎么,此人有何不妥?”低身跪在他影子里的人闻言,迟疑瞬间后低声回道:“主子,这个人属下知道。”辛元安转过身来,墨蓝瞳孔闪烁:“你知道?”跪在他身边的黑衣人闻言,自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双手呈到了辛元安面前,他低下头来将那纸条展开,目光投在纸条上仔细看去,口中不自觉低声重复道。“身为庶子,性情懦弱,向来胆小……自落水之后,性情有变,或有人指点?”薄唇微勾,修长手指捏起纸条,又放回黑衣人手中,饶有兴趣的笑道。“有趣。”黑衣人默然无声的收好,更加压低身子静听吩咐。“月晦派出两人,并非监视,而是保护。”良久之后,玄色大氅自青石板上无声滑过,隐在袖中的手指透出碧玉颜色,墨蓝双眼渐渐没有波澜,绣金龙纹厚底长靴踏上砖石,步伐几近无声只留低沉声音。“他虽性子变了,处境实则未变。倘有什么危难,莫要引起注意,暗中处理便是——不,在派出人之前,今夜子时我会前去顾府,亲自去见他一面,以确定是否就是那人。还有,保护他的须是女双或女子,不然无法自由出入内宅。”黑衣人听了吩咐低身应是,悄无声息消失在影子里:“是,主子。”天色全然黑下来的时候,宫中的宴会终于告一段落,各府家眷马车也已进了府内,大街上仍有簇拥的人群,但因长至节十分寒冷之故,许多小摊贩都很早收了摊子,没到半夜整个明都就静寂下来,一时之间只能瞧见宅院中灯火依旧,却看不出前几日吵吵嚷嚷的模样。夜至子时,翼王府内溶梨院里,此时还亮着烛火。院子里新烧的热茶刚刚好,清欢就小心翼翼的拎起来,端着托盘朝屋中而去,待到推开门之后,隐约瞧见屏风之后,顾之素仍伏在桌案上,不知道在画画写写什么,她也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只能先将热水注入铜壶中,然后再灌满已空了的茶壶,随即端着茶盏走到他身后,挑了个位置放了下来。通房丫鬟可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不想要打扰顾之素时,耳边却听到咔的一声响,紧接着的是噼啪做响声。她听到这声音顿时一惊,连忙回头查看到底是怎么了,而顾之素也被这突然的声音,搅得暂且停下了笔锋,转头看了过去,却正好看见清欢蹲下身来,正在捡被自己一动之下,不小心撞了落在地上,已然碎掉的茶盏碎片。顾之素见她小心捡着碎裂的茶盏,放下了手中的笔低下身来,半是无奈半是好笑道:“方才没瞧见你端茶来……小心些,别伤着手。”“知道啦少爷,您别管我了,还是快写您的罢。”清欢嘻嘻笑着捡碎片,面上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模样,倒是因为有了事情做,有些兴致勃勃的,直到指尖猛然自碎片口划过,鲜红血珠乍然落了下来。‘‘啊!,,“你都已然不小了,还这样毛毛糙糙。”顾之素一见她手指被划破,索性拽着她站起身来,示意她去拿顾海棠送来的伤药,皱眉道,“这么大的口子,快先去上药罢,不然明日肿起来,就不能做事了。”清欢见到顾之素严厉的神色,不由踌躇起来:“可是少爷,这碎片……”顾之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无奈之意更浓了:“碎片我来捡,快去。”清欢闻言眼光一亮,顿时蹦蹦跳跳的应了:“多谢少爷体恤!”顾之素见她用手帕把手指包住,一溜烟就跑到外面去了,便推开了一点窗户扬声道:“包扎好伤口便去睡罢,不必你侍候了。”“知道啦少爷!”漆黑的寒夜之中,烛火轻微摇晃了一下,顾之素抬手将窗户关紧,走到门前将门闸落下,坐在炭火面前出了会神,这才目光复杂的看向地上,那些沾染着清欢血迹的碎瓷片。其实在重生的那一刻看见清欢,他心中的感情复杂的难以言喻。清欢其实本不光只是他的丫鬟,而是君氏自小给他安排的通房,他本一心一意想要当个读书人,奈何辛氏和顾海棠先后将他推入深渊,他只好默认了自己女双的身份,本想要给清欢一个清白的身份,可清欢却执意要充作他的陪嫁丫鬟,一同与他进了东宫之中。嫁入东宫之后,太子辛元易是个傻子,轻易被顾海棠捏在手心里,所有妃嫔都被顾海棠行过规矩,而他身为媵妾更是难以避免,每到那时候清欢总是尽量护着他,就是因为这个反倒引起顾海棠的注意,就在辛元易暴毙的那一年春天,他找不到本该在收拾东西的清欢,后来发现时却是府内的一个奴婢,悄悄告诉他的。在看见光裸着身体满身伤痕,几乎被摧残的不成人样的清欢,他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悲伤,立刻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钱请了大夫,可最终还是留不住清欢的性命,时至今日他仍然还记得,清欢死前疯癫着用簪子划破了面容,刺入脖颈之中迸出的鲜血。那犹如地狱一般的景象,令他新嫁入皇宫的前几年之后,几乎夜夜难以入眠,直到他爱上了辛临华,才将清欢那可怖的死状忘记。醋缸打翻清欢是被他的懦弱害死的,就如同长安是被他的绝情所杀,在他微末可怜甚至丑陋时,在意他的人一个个离去,才终究铸成了皇座之上,无情无心的暴虐狠毒。顾之素支着头坐在炭盆前,定定望了那些瓷片许久,方才终于站起身来,目光自桌上白瓷梅瓶中,还卓然绽放着的梨花上掠过,自袖中抽出一张手帕,正要将地上的瓷片包起来,耳边却蓦然听到吱呀一声,顿时令他警惕的抬起头来。面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烛台的火焰摇晃着,他狐疑的站起身来一看,发现自己方才关上的窗户,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细缝,冰冷的寒风自缝隙中刮了进来,将本来被炭火氤氲出暖意的室内,乍然拖入了一室的冰冷。牢牢将两扇窗户紧闭后,顾之素正要再度低下身,手指却在触到滚热的瓷片前,骤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几乎霎时全身紧绷自靴中,抽出薄如蝉翼的匕首,回首时却正好撞进一双,波澜不动的墨蓝色眸子里。那人仍是初见那般模样,只是身上不曾有大氅,斜斜的靠在屏风边上,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只是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度,与他记忆之中的哪一个长安,都完全不一样。顾之素的手瞬间僵住,目光却极为镇定,将那柄匕首放在桌案上,就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再度低下身来想要去捡碎瓷,这一次却因为不像方才那般镇定,甫一触到就已划破了他的指尖。看见鲜血顺着指尖落下,他却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细心一点点将那瓷片包在手绢里,正要拿起来放在桌案上,等到清欢明日来收拾时,手指就乍然被另一只手握住,带着血的手绢被拿到了一边。他注视着那人在怀中掏出雪色绢帕,低头为他擦了擦他指上的血。下一刻,雪色绢帕被放在一边,他的指尖蓦地温热起来。顾之素眼睁睁看着他神色淡然,仿佛在做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一样,低头就将他划破的手指含在唇间,温热的舌头自他指尖伤口划过,白皙的面容顿时刷一声红了,下意识就要将手抽回来,奈何那人将他手腕握得很牢,他挣扎了一会只能无奈放弃,错开眼光不去看那人近在咫尺的脸,只是指尖触到的温暖仿佛传到了身上,让他不自觉也有些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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