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洛伊捏着汤勺,看向屏风那边,视线透过薄纱制成的屏风,隐隐约约可以窥见隔壁的场景。
尹逸在问着贺兰卫什么,贺兰卫时不时的低头应和几句,桌上其他人的焦点或多或少都聚在贺兰卫身上,唯有孟元一人几乎没看贺兰卫几眼。
难道,孟元和贺兰卫现在还不认识。尹洛伊眉眼打成了个结,兀自思索道。
她还想着许是孟元授意贺兰卫来这一趟,要让她难堪的,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尹洛菲咽下口中的鸡腿,扯了扯尹洛依的袖子,凑近了些,低声问道:“二姐姐,你在看什么啊。”
“我在看二哥哥那一席有酒喝,而咱们只有喝冰果汁的份。”尹洛依揉了揉尹洛菲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胡扯。
“二姐姐,我不会笑你的,其实我也馋了。”尹洛菲笑得眼角弯弯的,“不过,我听娘亲说了中秋那日咱们有果子酒喝的。”
二房住的是梅苑,里面种满了红梅,冬日里去瞧的话,最是漂亮。
夏日里也不单调,各色名贵花草争奇斗艳的绽放着,院子里还立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放眼看去别有一番风味。
梅苑在几日前就已经收拾妥当,尹超一家进去稍加安置,把行李一放,就可舒舒服服的歇息了。
进了大门,周氏带着尹洛雅去院子里安置,尹超叫了尹希留下,待两人走远了,抬步去了书房。
尹超此次带回的两个亲兵在门外守着,确定四周没什么异样,尹超把门带上插上木栓,覆手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
旁观着今日发生的一切,看着尹超小心谨慎的样子,尹希也瞧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他往前走了两步,对上尹超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父亲,你可是觉得那日来截杀我们的人和二妹妹有关,先才那个获罪的丫头是大房推出去的‘替罪羊’。”
尹超的目光落在桌上一方砚台上,眼珠子是和端砚相同的漆黑。
他沉吟了良久,看向尹希,声音空荡荡的,似乎是从更古悠远的地下传来,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意:“咱们还没回府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动手了,到底不是亲生,我又不是长子,活该处处被人压着。”
尹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尹超,随及快速的垂下眸子,掩饰掉眼里的震惊,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父亲,您的意思是”
“你也大了,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忆及往事,尹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夫人其实是为父的嫡母,我的生母从前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老夫人当年久没有子嗣,所以当初太老夫人做主让我生母做了国公爷的姨娘。”
“那,外祖母现在在哪?”
“她啊……”又是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在我出生当晚就去世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冰块融化的嗤嗤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提起那位从未见过的生母,尹超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声音沙哑道:“我的意思是,这府里或许有人容不下咱们一家,想像当初一样把咱们赶走。”
“不过。”尹超顿了顿,沙场杀敌的气势一瞬间爆发了,冷言说道:“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这头周氏和尹洛雅正收拾着屋子,周氏念着先前发生的事,心神不宁的,起身时碰碎了床头的一个描金花瓶。
尹洛雅放下手里的衣物,转头看向周氏,瞥见了一地的狼藉,扶住周氏晃动的身子,闻言询问道:“母亲,你没事儿吧。”
外间候着的小丫头听到动静,推开门,急急的赶了进来。
看见洒了一地的碎瓷片,小丫头没多看也没多话,出去拿了扫帚,埋头清理地面。
触及尹洛雅担忧的神色,周氏握紧她的手,勉强挤出个笑意:“娘没事,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待会儿还要去看看你爹爹和哥哥那里缺什么,好及时置办下来。”
尹洛雅心思细腻,日日和周氏相伴,多少看出了她心情不大好。见周氏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问,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喜欢
夜漆黑如墨,浩瀚的天幕整个被浸在深沉的黑色深渊,点点莹白的亮光自顾自的结伴散落在各处。混在地面上眨眼就不见的光亮,落在天幕上,却是格外的亮眼。
夏更深了,暑气愈发重了些,没了尹洛伊的特殊关照,孟元屋里也摆上了冰盆。到底抵不住暑热强横,身着单衣练了一会字,孟元的后背已经完全汗湿了。
带着热气的风从开着的窗户外透进来,迎着窗边的月色一看,赫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好在不是强盗或是杀手,而是孟元的一位熟人。
贺兰卫感受到屋子里奇高的温度,浓黑的眉毛一皱,从怀里取出一把扇子,一边摇着一边抱怨:“孟元啊孟元,你看看你过得是什么日子。这屋子比蒸笼的温度还高,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还有心情练字。”
孟元握着狼毫的手一顿,没理会说个不停的贺兰卫,提笔把剩下的字写完。
放下狼毫,将稿纸晾好,孟元才抬眼去看贺兰卫。
贺兰卫还是那副张扬的模样,他随意的用手撑着脑袋,没型没款的坐在几案旁的小凳上,不客气的吃着盘子里的糕点。
孟元的神色一下子暗了下去。
触及孟元阴沉沉的目光,一口糕点咬下去,贺兰卫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抓起几案上凉掉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