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拿起手中的帕子,把沈威初的血迹擦干,说道:“沈老板当心身子,你若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等你身子好些了再慢慢说。”
沈威初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我自幼便跟随父亲学习怎么做头钗,怎么做步摇,金属熔化之时发出的毒性,也慢慢的侵蚀着我的身体,这便是我们家族的人都寿命不长的原因。”
阿诺内心一阵动容,怪不得十花楼的首饰设计精美,就连官宦人家,也以拥有十花楼的首饰为荣,却原来都是设计者消磨生命而换来的。
沈老板从怀中掏出一只手串,颤颤巍巍的放到王行手中,“十花楼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祖父和父亲亲手做的首饰也已经不知去向,我唯一保留下来的是便是这个。”
王行接过那手串,手串是由十八颗红豆穿着而成,中间镂空,镶嵌了象牙骨,“相思入骨”,便是由此而来。这东西并不昂贵,可是制作却是费一番功夫,被沈老板视为最珍贵的东西,定是有一定的原因。
“年少时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为她的欢喜而欢喜,为她的忧愁而忧愁,这手串本是想送她的,可是却由于我的胆怯,一直没有送出去,如今,你便替我收着吧!”沈老板说完,脸上露出一丝满足。
王行问道:“世伯,那位前辈叫什么名字,需要我帮您转交么?”
沈老板微微的摇了摇头:“她永远在我心里,手串留给你,若是你将来有喜欢的女子,一定要勇敢的告诉她,不要到了像我这样的年纪,才后悔……后悔……”一阵剧烈的咳嗽,沈老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王行不知那位女子是谁,沈威初和他父亲是故交,年幼时每次随父亲来建业,沈威初都热情的招待,后来他独自出来闯荡,沈威初却像是忘年老友,一直在身后鼓励他,沈威初终身未娶,却原来内心一直藏着一份刻骨的相思。
王行手中摩挲着那珠串,一句话也不说。身后挥毫四人也垂首而站,不发一言,阿诺见王行哀恸,矮下身子,对着王行说:“我知道你现在的难过,但是人死却不能复生,此处荒郊野外,不宜久留,我们先把带沈老板回建业,好好安葬了吧!”
王行向来把生死看的很轻,说道:“世伯他有生之年最想去的地方便是益州,挥毫,建业目前你不适宜再回去,护送世伯回益州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另外帮我安抚一下菱姐,建业的事情忙完之后,我一定回去!”
挥毫接到命令,拱手说了声:“是!”
王行看了一眼身侧的阿诺:“穿的不伦不类的,像什么样子!”没等阿诺反应过来,王行已经解开阿诺身上的青砚的披风,往青砚怀中一扔,雪白的裘皮披在她身上,一股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王行素来喜欢檀香,那味道让他心静神宁。
阿诺想伸手解开,只见王行黑着一张脸看着她,却不知怎地没勇气拒绝,只得默默的忍受,明明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却多管哪门子闲事,自己也不是故意要穿成这样在他眼前晃悠的,唉,倒霉,一见王行必倒霉!
“还不快走,你打算呆在这里,等他们醒过来么?”王行回头向着正在发呆的阿诺喊道。
阿诺紧走几步,追上王行的步伐,“那个,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去大都督府上了么?”
王行看也不看她一眼,说道:“多事!”
阿诺被王行噎了回去,气鼓鼓的不再说话,不远处王行的马车已经在等候他们,王行对阿诺说道:“上车!”
是邀请?还是命令?阿诺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想要在郊外走走。”说罢看了看一天的乌云,夜空中别说月亮,就连半颗星星都没有。
“哦?”王行看着眼前这女子,嘴角一扬,对身后的三人说:“本公子也觉得今天的天气最适宜在郊外野游了,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墨香三人会意,走上了马车,素锦探出头来,对着阿诺做了一个鬼脸:“多谢小姐成全哦!我们莫言醉见哦!”青砚也含笑不语的探出半个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车下俩人。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小人!关键时刻,居然扔下姑奶奶走了,无良,太无良了!阿诺跺脚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气冲冲的向前走。
“喂,你慢点走!小心崴……”王行的崴字还未出口,便见身前阿诺身子一歪,整个人软坐在地上。
王行蹲下身去,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笨!走个路也会摔倒!”
阿诺用力把王行推到一边,说道:“不用你管?”
王行倒也知趣,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向前而去。
阿诺用力撑起身子,一只脚站起,试着迈开一步,却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无奈她拿出弯月,打算做个拐杖站起身,可是经过这一摔之后,那肿起的关节仿佛受了刺激一样,更加的肆无忌惮的疼痛起来。
“王行”阿诺缓缓的喊出了这俩个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喊出口的。
不远处的王行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站定回头问道:“你又有何事?”
阿诺见王行是一副毫不在乎的嘴脸,心中有些后悔刚才明明已经赶他走,便又腆着脸喊他回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硬着头皮说道:“我的脚好像崴到了。”王行走回到阿诺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你刚才不是不让我管你的么!”
阿诺早知王行会出此招数,便说道:“青砚若是天亮之前等不见我回去,自然会出城来寻找我,明日若有路过行人,也自然会搭救于我,只是我觉得既然是王大官人自告奋勇要陪着我一起欣赏夜色,哪有把同伴弃之荒野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