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一刻,天尚未亮,守成就来敲三人的房间门。
三人昨夜并不好睡。
尤其白真,只说冷,连衣服都不曾脱下,占了铺位的最角落之处,将被子裹了全身,严严实实,连头都藏在被中。
杨戬与杨术经过昨日一事,已成死敌,互相无视,又互相留意,连睡觉都努力背对着背,生怕翻过身来看见对方那张臭脸。
要说睡得最安稳的就是二郎了。不怕冷不怕吵,目中无人没心没肺,趴地上呼呼睡了一夜,等守成来敲门时一下子蹿了出去,把守成吓了个半死。
夏日的山中凌晨,比不得山下,尚带着丝丝寒意。守成领着三人,向法神殿匆匆行去,一路上见到不少弟子,都是往铁律堂方向,守成解释道,总坛弟子也要与普通观中弟子一般,每日此时做半个时辰早课。
白真苦着一张脸,道:“半个时辰?这么久?”
守成笑道:“云空天师的弟子可以不用做早课,祭天令大人特批过了。”
白真大喜,道:“不用做早课?做云空的弟子还有什么其他好处么?”
这话饱含了太过直白的功利心,惹得守成多看了白真一眼,微笑道:“这位师兄,所谓的早课,其实是聚在一起听教里的天师授课讲道。我教天师共有六人,各有绝学,本来只传给自己门下的弟子,但是在这早课上,各位天师却是毫无隐瞒将各自专长拿出来与人分享。教中弟子包括我在内,巴不得一整天都在做早课呢。”
杨戬道:“那我们岂不是挺吃亏的么?”
守成摇头道:“也不会,据说云空天师是上任祭天令师的弟子,一身才学不在本届祭天令师之下,若能得到他的倾囊相授,成就绝对不低。况且,众弟子天赋毕竟有限,哪里能把六位天师的绝学都领悟透彻,还不如专攻一门呢……”
白真插嘴道:“祭天令师会来给弟子们做早课吗?”
守成点头道:“会,令师与六位天师轮流早课,每七日一次。”
白真哈哈笑了,杨戬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思,奇怪地瞅他一眼,白真忙正色道:“祭天令师修为极高,想必对道法的理解必然有一番独到之处,我为众弟子能得这样名师授课感到高兴。”
杨戬心知他必有古怪,但有外人在场,不好多问,只好搁下了,转头问守成道:“守成师兄,你方才说你也去早课,请问你主攻哪一位天师的绝学?”
守成脸上露出腼腆的笑,道:“我性子慢,天资又差,想必专攻哪一门都没用,也不知哪一种功法适合我,所以每一位天师的课我都仔细听讲,认真记诵,希望时日久了或许能豁然贯通某一种绝学……你们可莫要笑话我!”
杨戬笑了,道:“我等天资未必比守成师兄强多少,师兄不必自谦。”杨术听这话十分不服气,冷笑着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似是极为不屑与他为伍。
守成见状,识趣地加快了脚步,带着三人来到一处大殿,殿门上方挂着黑底红字牌匾,上书“法神威灵”三个大字。
杨戬心中一震,这就是供奉着师父神像的法神殿了!
法神殿高二十丈,进深二十丈,高大宽敞,梁架纵横、柱网罗列,两侧各有棱形石柱四条,正中供着一个十丈高的的人像,白眉长须,外披羽衣,内着道服长袍,手中握着一只红色葫芦,看上去威严有余,慈祥不足,与杨戬记忆中师父的样貌风范相去甚远。
尽管如此,他依旧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身不由主地走向前,仰头细看,眼里渐渐湿润,心中默默叫了一声:“师父!”膝下一软,虔心跪倒,重重磕了三下响头,伏地不起,心中哀痛悼念。
殿中本已站了三十多个通过了入门测试的新入门弟子,有几个与杨术相熟,都跑了过来与他交谈。
见杨戬此举,众人都莫名其妙。杨术却眼珠一转,突然领悟过来,暗暗自责:“如此一个大好的表现时机,又被他抢先了。”丢下其他少年,奔到杨戬身边,扑通一声跪倒,“砰砰砰”磕头不止,因太过用力,以至于疼得眼中含泪。
白真也不解杨戬此举用意,站在原地踌躇,却听到身后一声赞叹,道:“善哉,善哉,此二子是何人门下,这般尊师重道,真是孺子可教也。”
回转身一看,只见昨日与青龙相斗的金领老道带着七位道者飘然步入殿中,云空赫然也在其中。
杨戬自知失态,忙站起身,让到一旁,垂头拱手道:“弟子杨晋,见磐石护法法相慈祥仁和,心中感念至深,一时失礼,请令师降罪。”
杨术听后头动静,忙也爬起来,抹一把眼泪,走到杨戬身边,依样画葫芦说了一遍,惹得白真手指大动,又想揍他。
祭天令师云鼎面露赞赏之色,点头道:“情由心生,何罪之有?你二人都是何人门下?”
云空微笑步出,躬身道:“师兄,他们二人是我门下新收的弟子。”
云鼎笑道:“师弟,你看这二人如何?若是不满意就让给我罢,不必逐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