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在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
早年父母离异,各奔东西,早有了各自全新的家庭。偶尔吃个饭聚个餐,无论哪边,他都觉得自己的存在非常突兀,客客气气的夹菜,客客气气地赔笑,比和真正的陌生人吃饭还客气。
虽然父亲是他的法定监护人,但不见面的时候,除了过年过节偶尔通个电话,问问他需不需要钱,双方没有更多的交集。有时候连问他缺不缺钱这一项会忘掉,他也从来不会去提醒。无论在哪里、对着谁,他最习惯和擅长的都是赔笑。
毕竟是成年人,大学学费让他们支付这是没办法的事,生活费他就自己想办法了。
也就是在想“办法”的那段时候,他无意间注册了个终点的马甲,开始写文。
一开始纯粹是为了发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虽然扑得惨不忍睹,上架都成问题,但居然也收获了一撮特殊人群的好评。
某次忽然想转变风格,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自己那编辑已经懒得过问的订阅,于是就有了一炮而红的《狂傲仙魔途》。
向天打飞机大彻大悟了,他想到“办法”了。
越写越宅,越宅越写。作为一个典型的死宅男,关系好、脾气合得来的都在网上,隔得天南地北。漠北君这样的朋友基本没有,今后怕是也很难再有了。
打住。
漠北君?朋友?
他居然把漠北君定位为“朋友”?!
尚清华被自己吓到了,忙又去拿了一口袋千草峰特产的龙骨香瓜子,大吃三斤压压惊,睡觉去也。
被漠北君连铺盖卷了拖下安定峰、拖进魔族北疆时,他正吃完了瓜子,满口咸味地在做梦,梦里他正如火如荼吞噬当初说好的三斤热翔。他是被冻醒的。
漠北君将他扔到地上,迎着北疆如刀的风雪,轮廓和神色越发锋利。
虽然很帅,非常帅,但尚清华已经冷得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份帅,一张口想阿谀谄媚,舌头就要结霜,于是老实闭嘴,裹着被子哆哆嗦嗦爬起来。
前方地面突起一座冰雪碉堡,漠北君径自走去,尚清华赶紧跟上。
冰砖砌成的碉堡大门隆隆打开又合上,穿过深长的阶梯,一路无人,直到一间寝殿附近,才有几名大气也不敢出的守卫和魔族侍女。
尚清华窥漠北君脸色,虽然也是与过往一般的高傲冷漠,却多了几分肃穆。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大王,咱们要在这儿站多久?”
漠北君头不动,眼珠转向他:“七天。”
尚清华为之绝倒。
罢了罢了,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要回去继续打飞机了。趁着这七天,好好告个别吧。毕竟回去了之后,就没人常常揍一揍他、使唤他当牛做马洗衣叠被端茶送水了。
站了一会儿,感觉越来越冷。
漠北氏的地盘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尚清华不断原地跑跳,避免自己被活活冻成冰雕。漠北君看着他,眼底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漠北君伸手,捏住尚清华一根手指,道:“别吵。”
寒意仿佛都被他从这一点相连之处吸走。尚清华觉得,冷还是冷,但没那么难熬了。
只是难免,越发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感慨。越发有点舍不得。
想想,其实漠北君除了脾气坏点,生活能力差点,娇生惯养点,爱打人点,对他也没有很坏。
尤其是现在,福利不错,薪水不错。就算揍一揍是家常便饭,但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揍,别人揍那是不行的。况且最近也不怎么揍他了。
尚清华深深地担忧起自己似乎已经被扭曲的生活幸福观。
万一他真的回去了,万一漠北君忽然又想找个人揍一揍,结果上哪儿也找不到他,那情形想象起来,竟然还有点曲终人散,物是人非的伤感。
忽然之间,刻骨的寒意又回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