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里屋那个蜷缩在床边,死死地拽着梅劭衣角,任凭家人怎么劝怎么哭怎么求都恍若未闻,只默默流着泪,用已经彻底哭哑了的嗓子不停喊着“梅哥哥”的少女,月牙心头有些发酸。
再没人比她更懂这种惊惶害怕的感觉了。
心里喜欢极了的人,就这样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从自己的世界抽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叫人觉得承受不住的呢?可偏偏却又不得不去承受,不得不告诉自己要坚强,告诉自己他一定会醒……
“邵姑娘,你与小女关系不错,可否请你进去劝劝她?她身上也带着伤,急需好好休息,再这般熬下去……”
疲惫黯哑,带着无尽疼惜的声音叫月牙回了神。她转头看着这因担心女儿而变得憔悴不已的中年贵妇,眼中浮现一抹羡慕与暖意。
永宁长公主是真心疼爱女儿的。只是……月牙又转头看了看屋里几乎已经哭不动了,却仍是紧紧守在梅劭身边不肯离去的少女,带了几分叹息道:“月牙愿意一试,只是郡主怕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永宁长公主也往里头看了一眼,随即眼神十分复杂地握紧了双手,说道:“你只管试试,她若是实在听不进去……便出来吧。”
方才老永安侯说过,顾花桐本就心智异于常人,此番受了惊吓,心中更是极为不安,若是强行将她带离梅劭身边,恐会对她造成新的刺激,于身体不利,永宁长公主因此只叫人进去苦劝,不敢对她用强硬手段。而广安侯府众人方才已经挨个进去劝了个遍,但始终无人能叫顾花桐抬头看上一眼,她此刻也实在是没辙了,这才连月牙都叫上了。
话已至此,月牙自然只能点点头进了里屋。
永宁长公主静静地等在外间,见没过一会儿月牙便撩起珠帘出来了,顿时十分失望,可还没说话,便见月牙开口说道:“郡主已答应我好好地睡上一觉休息一会儿,只是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梅公子……”
“你说什么?她真的愿意躺下休息一会儿?”永宁长公主闻言却是大喜,女儿自下午叫人救回来之后便一直强撑着精神守在梅劭床前,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自己也受了伤,这般死撑着不肯休息,怎么能叫人不担心呢?如今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当即什么都顾不得了,扭头便吩咐下人道,“马上将窗底下的小榻抬到床边去!”
下人们领命照做,不过片刻,顾花桐便在那张紧挨着大床的小榻上躺了下来,虽双手依然死死地拽着梅劭的衣角不肯放开,可到底是不再流泪,也不再“梅哥哥”地叫个不停了。
永宁长公主备受煎熬的心终于得到了些许解放,她感激地看着月牙,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邵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月牙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与郡主说了我和叶绍的故事。我告诉她,梅公子只是和叶绍一样睡着了,总有一日会醒来的。而郡主若是不好好吃饭睡觉,就会变丑的,届时梅公子醒来看到会不开心,所以郡主答应我,要和我一样好好照顾自己,安心等着他们醒来。”
永宁长公主微怔,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带了几分怅然道:“他们与你和叶绍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月牙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月牙等叶绍,是因心中有爱,梅公子以命护郡主,也是因心中有爱,郡主守着梅公子不肯离去,同样是……”
话还未完,就见长公主猛地抬起了头,带了几分激动道:“爱?不过是愧疚罢了!”
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这矜贵的妇人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纷乱的思绪,半晌才苦笑着继续道,“你不知道,小花儿会变成如今这样都是他害的,他待小花儿好,不过是心中不安罢了……”
她自己与驸马恩爱和乐,自然希望女儿也能嫁给一个真心疼惜她的良人,而非是将一颗赤诚的真心交付给一个对她只有愧疚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