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里叮叮咚咚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杜云溪的尖利责骂声,在偌大的院子中显得越发诡异起来。刚进到主屋,便瞧见一个身形羸弱的小丫鬟狼狈地跪在地上,头深深埋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嘴里还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吟,不知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主屋之中一位凶行毕现的年轻女子双手捧着一尊玉像,用尽全身力气朝杜流芳砸来。锦绣先她一步,将杜流芳拉开,玉像扑了个空,砸在地上跌成粉碎。
“杜流芳,你还敢来!你这个贱人!”杜云溪咬牙切齿,一脸狰狞。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是她忘记了自己的背受了重伤,无法动弹。那地上跪着的小丫头见状,赶紧起来欲扶杜云溪一把。但是膝盖上的伤又让她重新跌回原处。一声惨烈的尖叫拔地而起,这是杜流芳注意到这丫鬟膝盖以下一片血渍,颇为触目惊心。
那丫鬟膝盖下压着几片早已被血迹玷污了的白玉瓷片,这会儿她的膝盖又重重撞了上去,听得一声脆响,竟是碎掉的声音。若水和五月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小心肝都快被吓出来了,这二小姐整人也太狠了吧?
杜流芳冷眼旁观,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杜云溪见那丫头重新跌了回去,大声呵斥道:“你这没用的丫头,丢脸死了!”一边说着,手边又摸到一只茶盏,杜云溪几乎是毫无犹豫朝那小丫头扔了过来。
那茶盏刚好撞击到丫鬟的头上,茶盏里的茶水被泼了出来,尽数落在了小丫鬟的头发、肩上,一阵腾腾热气不停地往上冒。小丫鬟又凄厉地惨叫着,下意识往后面缩去。
若水跟五月两个人显得没差点儿叫出声来,往后面瑟缩了一下子。瞧着杜云溪那张美轮美奂却怒气遍布的脸,就跟见了鬼一样可怕。
锦绣虽同情那丫鬟的遭遇,但小姐没有吩咐,她也不会冒然上前救下那丫鬟。她站在原处没有动。
杜流芳瞧着这样的情形,冷笑一声,“二姐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三妹今天来可是来送礼物的。若水。”
“额!”若水本还沉浸在杜云溪的可怕之中,突然听见小姐一唤,若水战战兢兢往前走了一步,从身后摸出精致的楠木盒子,去了盖子,捧到杜流芳面前来。
那楠木盒子里面陈着的竟是用楠木做成的双拐,上面雕刻精美,拐杖前方还各安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美轮美奂,看起来漂亮极了。而杜云溪看到这礼物,丹凤眼立马睁大。杜流芳竟然给她送来双拐,她这哪儿是来送礼的,分明就是来看她笑话的!
看着杜云溪一脸震惊发怒的表情,杜流芳笑得很是甜蜜,“怎么样,二姐?这可是流芳托人找了京城里最好的木匠所造,对如今的二姐来说绝对是再合适不过了。有了这双拐,相信二姐一定能跟往日一样行动自如啊!怎么样,流芳为了姐姐的伤可是煞费心思,姐姐一定要收下才好。”
杜流芳话音刚落,轮椅上的杜云溪突然像是发疯似的大吼起来,双手不停将轮椅的扶手拍打地“啪啪”脆响。她拼命想要站起身来,目光阴冷若三尺之冰,想要朝杜流芳扑过去,但是她即便用尽了全身力气都再也站不起来。任凭她如何努力,她却靠近不了杜流芳半分。杜云溪心中的怒气越发膨胀,见伤不到杜流芳,她自残似的变掌为拳、改拍为捶,狠命地在扶手上捶打起来。不多时,那一双纤长细腻的小手因着杜云溪不停的捶打,十根指头上都冒出了大小不一的伤口,鲜血不住地往来冒,屋中瞬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杜云溪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双手仍旧不住地捶打着扶手。凄厉的尖叫声在偌大的屋中传响,显得异常阴森诡谲,好似这屋子一下变成了闹鬼现场。
屋子里头这样大的动静,院子来几个丫鬟婆子赶紧进屋,将几近癫狂的杜云溪团团围住,阻止她这样自残的行为。岂料被束缚了的杜云溪更是气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拼命的挣扎导致了轮椅侧翻在地。杜云溪也随着轮椅狼狈地倒在地上,她的嘴里发出尖利的狼嚎声,一张尖脸苍白似鬼。几个胆小的丫鬟见此情形,忍不住别过脸去,现在在他们身边的这个二小姐太可怕了,简直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索命幽灵,令人不寒而栗。
“阿溪!”大夫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主屋了传来阵阵尖啸,让她心头猛地一颤。疾快往主屋醒来,到了门口,见到的却是杜云溪随着轮椅跌倒在地的情景。大夫人心中大恸,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简直就要跳出来了,双泪立马垂将下来。那是她的女儿,她引以为傲的女儿,那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杜流芳,大夫人冷眼瞥过一旁镇定自若的杜流芳,拳头一点一点拽紧。杜流芳,你等着,总有一天,这些痛苦她会全部还给杜流芳!
几个婆子上前,欲将杜云溪扶起来,却是一个婆子突然失声尖叫起来,叫声凄楚哀婉,令人心尖发寒。仔细一瞧,原来是杜云溪那一口白糯米牙直接咬到了那婆子的手背上,死死咬住,双目阴狠,没有松开的意思。
本欲将杜云溪扶起的几个人瞧着这样的局面,哪里还敢扶人,赶紧撒了手往身后退去,深怕那婆子的厄运降临在自己的头上。几个小丫头更是吓得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阿溪,阿溪!”大夫人看到这样的局面,更是痛心疾首。她慢慢凑了上去,一双手轻轻搭在杜云溪的手背上,哽咽着说道:“快住手吧,阿溪,你醒醒!”
或许是听了大夫人的话,杜云溪的牙终于松开,离开了那婆子的手背。那婆子兀地将手缩回,此时她的手背上显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牙齿印,淋漓的鲜血从牙齿印处喷薄而出,痛得那婆子霎时冷汗如雨下。屋子众人见着那个血肉模糊的牙齿印,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二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
杜云溪苍白的脸颊映着青灰色的尘土,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此时她死死咬着银牙,抱着大夫人一阵痛哭流涕,“母亲,肯定是杜流芳这个贱人陷害我的,这个贱人,母亲一定要弄死她!”此时,她漂亮的丹凤眼拧作一团,眸子里蘸着阴毒,阴森的话语像是从地狱里面冒出,令人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大夫人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我知道,母亲知道……”一边哭诉一边朝四周的婆子丫鬟大骂,“杵着做甚,快将二小姐扶起来!”
虽然有大夫人吩咐,但只要一想到刚才那刻入脑海之中阴森恐怖的画面,底下婆子丫鬟个个噤若寒蝉,哪里敢上来扶杜云溪?
“耳朵聋了么,快快将二小姐扶起来!”见众人面面相觑,不肯上前。大夫人气得火冒三丈,就近抓了一个小丫头,一手将她推向一旁的案桌。那尖利的棱角狠狠划破那小丫头的额头,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那小丫头本就被刚才的情形吓着,这会儿又被大夫人推过去直接撞上案桌的棱角,登时白眼一软身子发软,就那样晕了过去。
有了这样的警告,底下的婆子丫鬟就算是再害怕,也只得战战兢兢过来,将杜云溪扶好,重新坐到轮椅上来。杜云溪一脸阴鹫地瞪着杜流芳,血迹斑斑的双手死死捏住大夫人的手,“母亲,您快帮云溪解决了这个贱人,我要杀死她,我要杀死她……”杜云溪叫得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厉,双目赤红双靥惨白,那副模样简直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大夫人反手将杜云溪抓住,泪眼婆娑,像是赌咒发誓一般说道:“阿溪,母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放心。”她慢慢软下口气来,无比爱怜地摸了摸杜云溪散乱下来的青丝,用着哄小孩子的口吻对杜云溪说道:“不过你现在需要休息,阿溪听话。”
“母亲,母亲……”杜云溪哭得连声音都沙哑了,她紧紧抱住大夫人,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怎么能够接受那样的事实,一辈子都不能再站起来,她这模样跟废人有什么两样?!可是她现在只有哭泣又能做什么?仇人近在眼前,可她又不能亲自动手除去她!!
大夫人含着泪水,用手拍着杜云溪的后背替她顺气,安抚着杜云溪的情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一定会为你寻遍世间名医,一定会将你治好的。”
治好?杜流芳冷冷一嗤,李浩宇医术精湛,对杜云溪的伤势都束手无策。大夫人又上哪儿去给杜云逸找来名医,不过是诳杜云溪之语。
“真的么?”杜云溪喃喃自语,迷茫的眼神之中飘出了一抹亮色,一脸期待又有着急地瞧着大夫人,双眉紧拧作一线,期待大夫人的回答。
见自己的女儿一脸期许地望着自己,大夫人忍下心尖酸涩之感,点头,将喉头的不适之感尽数压下,脸上露出了慈祥无比的笑容,“母亲怎么会骗阿溪呢?阿溪好好去休息,阿溪一定会好起来的。紫鹃,快点扶小姐回房歇息!”
被点名的紫鹃正是刚才跪在瓷片上的小丫鬟,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艰难地走到杜云溪跟前来,纤弱的声音带着某种畏惧,“小姐,奴婢推您进去歇息。”
杜流芳不由暗道,那小丫头自己都自顾不暇,还要照顾杜云溪,力不从心,可想而知。杜流芳淡淡瞧着杜云溪被推进寝屋之时射来的一记冷眼,勾起的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