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捂着被杜流芳打得红肿起来的脸,一时之间,她的脑子像是给一层蜘蛛网给蒙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瞧了瞧双目赤红的杜云逸,她不自觉地往身后退了小半步。瞧这阵势,杜云逸是不会帮她的。婉儿红肿的脸庞渐渐浮现出一丝后怕和耻笑来。
这杜云逸当初如若不是垂涎她的美色,又怎么会救她呢?世上男子皆薄幸,又有几个真心呢?
既然都已经闹到这个场面了,她又有甚好后怕的,还有甚好顾忌的?于是乎,她舒展着又密又浓的睫毛,粉唇绽放出一抹迷人的光彩,带着三分埋怨三分暧昧地说道:“别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如若你不是对我有甚企图,又怎会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她在声色场上混久了,那些薄情寡性的男子又见得少么?
杜云逸一脸怒容地瞅着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她的脸颊有些浮肿,但并不影响她整体的美观。只是瞧着这般美丽的容颜,他再也没有以往的怦然心动、再也没有以往的心驰神往。那副可恨的嘴脸,饶是生就那么一副美貌,也令他觉得恶心。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女子是如此高贵脱俗,美艳不凡呢?杜云逸的心好似被猫爪给蹂躏了一番,难受得紧。
杜云逸向来是个斯文儒雅之人,遇到这样的场面,他心中有一团火憋着,可是他又骂不出来,指了婉儿,半响骂不出话来,只好闷声闷气地垂下手来,胡乱丢了一句话:“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从此之后,我不想再看见你!”说完,他早已飞也似的逃出了院子。
柳意潇见状,自知杜云逸气得厉害,意味深长地瞧了眼杜流芳,便也跟着去了。而那农夫,只是一脸阴沉地瞅着婉儿,那阴鹫的眼神,好似那面前杵着的女子是他的仇人一般。盯了好久,才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而后拂袖而去。
最后,只剩下杜流芳和婉儿在院子里了。
杜流芳平静地瞧着这个落败了的女子,只见她嘟起一张粉唇,一脸不快,长而密的睫毛好像一只黑蝶的翅膀垂在眼上,掩下了她眸中的情绪。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思想里,好似完全忘记了她还在一旁。杜流芳倒是不以为意,低了头在五月耳畔小心吩咐着甚。便见五月点头便撒腿子往院子外跑,杜流芳这才朝婉儿那里挪了两步,打断了婉儿的深思,“婉儿姑娘,你既然是青楼出身,又怎会卖身葬父,这岂不是太不符合情理了?”
面前那个女子见着这个淡然的女子朝她走近两步,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巧舌如簧的嘴却在此时有些结巴,“那……那是因为我刚从青楼逃脱,没个落脚处,只有卖身葬父,博人同情。”婉儿未免令面前这女子瞧出自己的心绪,只开始瞧了那女子一眼,随后一直垂着眼眸。心道:这个女子真不是一般的邪门,竟然逮着她问起了缘由。幸好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没被穿帮。思及此,她暗自在心头吐了一个晕圈。
杜流芳见她神色不安,心里没有半点儿的怜惜,冷冷地刨根究底:“恐怕不是如此吧?你既是江南妓女,又怎会千里迢迢赶来京城。莫非是有人授意?”杜流芳也是铁了心要砸破砂锅问到底,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被婉儿给糊弄过去。
婉儿心中咯噔一下,浓密的睫毛也跟着心绪似一只飞舞的黑蝶舞动起来。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子还真不是一般能应付的。“那是小女子的私事,与你何干?”反正她说出的话,在场的丫鬟婆子都有听见,只怕再隔上半天,这件事情只怕会在京城里面闹得沸沸扬扬。既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又不准备在这杜府继续呆下去,她又何故要顾及这个小姐?任由她来问这些刁钻的问题呢?
在杜流芳的心目中,婉儿一直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没想到她骨子里却还有这等傲气。她之所以敢这么跟她说话,是笃定哥哥的名声会被毁,而她也能安全地出杜府吧。可是,这一切,她都打错算盘了。杜流芳轻声笑着,有浅浅的梨涡在她脸颊上荡漾,既然这里有现成的人,她姑且借力使力。瞟了眼一旁几个发呆的婆子丫鬟,沉声吩咐着:“你们几个过来,把她给绑了。”
闻言,那旁几个婆子丫头面面相觑,却又不敢上前。
婉儿瞪大了眼,她又不是烟霞阁的人,杜流芳凭什么绑她!“你敢?”她虽如此说,但言语之中不知不觉带了颤音。眼前的杜流芳一脸沉静,眸子深沉犹如一口古井,偏生就是她这样一幅沉稳淡然模样,却让婉儿感到一丝惧意。不知不觉中,她已然往后退了一步。
瞧着婉儿明明心头怕的要死,嘴里好要硬嚷嚷的模样,杜流芳只是冷笑一声。“你们几个还不上前!难道我杜流芳还支不动你们么?”杜流芳瞟了一眼那几个不敢上前来的婆子丫鬟,声音冷得好似冬日里一潭冰水。
闻话,那几个丫鬟婆子先是僵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将婉儿团团围住。两个力气大些的婆子率先捉了婉儿的手,另外两个小丫头则寻了绳索,将婉儿捆了起来。
婉儿哪里晓得杜流芳竟然是动真格,顿时往后面退了几步。可是她这样一退,更加引得那两个婆子扑身上前,一把逮住了她。她正欲挣扎,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两个丫鬟,拿了绳子手脚麻利地将她捆了起来。“杜流芳,你凭什么捆我,我又不是你烟霞阁的丫鬟!”婉儿见自己已经被绑得跟个粽子一般,又使劲儿挣了挣,却是半点儿动弹不得。登时又惊又怒,一双美目陡然瞪着杜流芳,喷出火一样的光。豁出去一样的大吼大嚷起来。
“将她带进屋子去。”杜流芳完全不理会婉儿的叫嚷,只这样吩咐了一句。
那押着婉儿的两个婆子闻话,知道三小姐不好惹,赶紧照着杜流芳的吩咐将婉儿连拖带拽拖进了屋去。杜流芳此时则自顾自坐下,悠悠吃了一口茶,一口茶刚咽下,嘴里吐出两个字来,“跪下。”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婉儿哪里肯跪,只一味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两个婆子的束缚。而那两个婆子却架好了他的胳膊,往她膝盖处狠狠踢了一脚,她只觉膝盖腿儿一软,又只觉有两股力朝她肩膀压去,她克制不住,双膝重重跪倒了地上。那坚硬如铁的地面撞得她的膝盖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婉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过她。她的眼泪顷刻夺眶而出。不知是被撞疼了还是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婉儿,我劝你还是赶紧说实话,不然这之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杜流芳又吃了一口茶,淡淡地扫过一眼婉儿。
婉儿见识过这丫头的古怪。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一时觉得自己当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子掉眼泪,真是丢进脸面了。于是她重重吸了吸鼻子,闷着声不耐烦地搪塞:“我又没什么错,说什么实话!”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杜流芳慢腾腾从椅上站起身来,目不斜视地瞅着眼前这个一脸傲慢娇纵的女子,不痛不痒地吩咐着,“林妈,去取一只烙铁来。”白皙明媚犹如月辉的脸庞好似没有半点儿的情绪。
林妈赶紧应了声,退出了房门,匆匆往厨房那边去。不多时,她已经重新回到屋子,手里俨然多了一只烧得正红的烙铁。
那烙铁上面还不时地冒出黑溜溜的烟圈,还伴随着轻微的声响。众人见着这东西,瞳孔陡然放大,一股寒意窜上了背脊。她们在内宅呆久了,多少会知晓一些。莫不是三小姐要用着烙铁烙婉儿?只光光是想想,她们就不由自主地牙齿打颤了。三小姐还是个女娃,竟然会用这样残忍的手段,这也太可怕了吧?思及此,众人都不由得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不动声色地往后缩去。
婉儿不知杜流芳葫芦里究竟卖得甚药,只是看到这只烙铁,也由不住垮了身子,往后缩去。“你……你要做甚?”
见这女子终于变了脸色,杜流芳淡然的脸上这才浮起了一抹浅淡至极的笑容。嘴角翘起,“你说呢?”这个婉儿一向聪明,不会不知道她要做甚,只是揣度着她没有这个胆子而已。“既然你这么不要脸,那么将这张脸留着作甚?毁了岂不更妙?林妈,还不动手?”她有什么不敢的,连杀人这样的事情,她都不眨眼睛,毁容,又有甚不敢的?
婉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若纸,牙齿打架得厉害,“你……你怎么能够这样恶毒?如此蛇蝎心肠?”没想到这个杜流芳这么大胆,说起狠毒的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由此可见这人心机甚为深沉。婉儿顿时被杜流芳眼里的那股凉薄之意给唬住,杜流芳并不是在吓唬她,而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