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场战争后……
那是炎帝身死前的一场战役。全军覆没,死伤惨重。
魇兽成了最大的始作俑者。原因是族中的法师发现,魇兽的灵智并不高,虽然可以吞梦造梦,但它自己没有办法驾驭体内这强大的力量,打仗前一晚,力量失控,使两方的士兵都受到了梦境的干扰,尤其炎帝的军队被梦魇影响甚重,在第二天的战役中心智失去控制,自相残杀。
魇兽记得,它被捆绑在灵柱上,看着座上的炎帝,痛苦的呜咽着。炎帝看着它,眼中仍有爱怜,但更多的是沉重。族人对它的讨伐与怨恨太重,炎帝没有办法继续留下它。众人看到魇兽当场陨灭。
可魇兽在一处深渊中醒来。四周皆是黑暗,皆是冷寂。炎帝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
&ldo;我必须这么做。希望你能原谅我,我只能以将你封印之法来保全你。这是你唯一的活路。你会等到一个,像我一样的主人。那时候,你就像曾经追随我一样,追随他。他就是我!&rdo;
魇兽等到了,润玉就是它要等待的人。
当润玉出现在深渊中,带来几千年间唯一一束光时,它就已经决定死生相随。
☆、六个梦泡
身上的海水突然开始收紧,仿佛利刃一般刺痛它的全身,魇兽痛苦地发出尖鸣,一边努力分出精神汇集身上灵力。
就在它将要逼出元神与身上力量进行一番对抗之时,它突然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ldo;魇兽!&rdo;那声音没有平常的温柔与平和,甚至有几分破裂之感,有些刺耳。但此刻听在它耳朵里,分外动听。
润玉在听到邝露禀报魇兽失踪之后,四处寻找无果,立刻动身直冲南海而来。他知道这个傻魇兽只会默默地做一些傻事。
他一剑劈开海水,魇兽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怀里。
魇兽感受到了他胸膛明显而剧烈的起伏,他粗重的呼吸声让它感到不知所措。&ldo;你竟……如此不自量力!&rdo;
它只是默默地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他。它知道,主人现在的眉毛一定皱的像座峰峦,他的眼圈,一定又是红红的。
&ldo;邝露,带魇兽回去!&rdo;
润玉用灵力将魇兽送到邝露怀中。
润玉转过身,看向翻腾的海水,正要一剑劈下去,却发现海水逐渐向四周波动开来,逐渐变得平缓。
润玉手中一顿,缓缓落在岛上。用灵力一感知,发现这桫椤周围的封印已经被破除。
他心中疑惑,却仍靠近那棵桫椤。
这时,天边飞来一只鸟,带来一声凄哀悠扬的鸣叫。他看向它,抬眉:&ldo;精卫?&rdo;
&ldo;天帝陛下好眼力。&rdo;
精卫转而又说道:&ldo;这封印,刚才已被那只小魇兽破除了,但并非是我助他一臂之力,而是,这桫椤树下的人。&rdo;
桫椤下的人?他用手中的七星龙渊剑在桫椤上缓缓划开一个口子,说道:&ldo;得罪了。&rdo;那桫椤之干逐渐裂开,一道耀眼的绿光从中四射出来。润玉将手轻轻送进去,并未受到任何阻挡,也并未感受到任何生物的气息。
润玉慢慢走进去,这桫椤竟不是植物,而是骨魄幻化成的幻影,他现在,便走进了幻境之中。
他竟看到了……熟悉的梦泡。
而这些是他从未见过的……魇兽的梦。魇兽竟然有梦?他竟从未知晓。
润玉浑身颤抖,白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看到了魇兽与自己惊人相似的过往。在那原始森林中,它成了唯一被剩下的神兽。它感到孤独和无助,感到被遗弃。四处乱跑,跑到了另一片森林。那里没有神兽,全都是普通的野兽动物。在这里,它仍是唯一的那一个,它被牛角顶的浑身是伤,被虎豹咬到了腿脚,但只因它并无防御的灵力,它只能躲。有一天,它见到了森林中的鹿。它觉得自己长得和鹿好像,也许它们本出同族也不一定。
于是它自毁其灵角,让自己看起来像鹿。润玉看到它满头鲜血却迈着欢快的步伐跑向了远方河边喝水的鹿群。他的心里被狠狠一揪。他看到了那个自己,那个为了隐藏真身,被母亲生生拔掉龙角的自己,那个明明为龙却不得不与鲤鱼为群的自己。
他知道,即使这样,魇兽也依然不会被接受,就像拔掉龙角后的他抱着满身伤痕依旧孤独。仿佛这天地,本就没有他们的存身之处。他看到魇兽被摁在河里肆意践踏,头顶的伤口仍在不断淌血,哀嚎和嘶鸣震着他的耳朵,让他忍不住用手揪住了心口前的衣裳。
可是即使这样,它仍默默地在远处跟着鹿群。只有这样,它才能不那么孤独。它才能欺骗自己,它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直到有一天,炎帝出现了。润玉看着那个自带天威的远古帝王,外观野蛮但眼中带着一丝柔和,晲着打猎时偶然抓到的魇兽,轻启薄唇:
&ldo;既非此中物,何必委曲求全?跟着我,自会让你有用武之地。&rdo;
魇兽觉得自己被救赎了,起码,它在这世间并非毫无用处。
润玉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荼姚在太湖边带走自己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许了自己一场救赎。然后……然后呢?
毫不意外地,他看见魇兽被抛在了那双重封印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