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五条悟泛起杀意的,不是对方的攻击。而是透过那双暗绿色的双眼,现在的五条悟看不到任何方才的混沌和迷茫,只剩下最熟悉的爽朗和清明。那双他们从前最熟悉的双眼含笑看着他们,身上散发着浓厚无比的咒力波动和滔天的杀意的同时,又好似只是再和他们进行着最普通不过的交流。她的攻击仿佛在对着必须祓除不可的咒灵,可她的表情又仿佛正面对着,那些她永远愿意将其挡在羽翼下的后辈。他看到那张脸无比流畅的转头面对着他,后者的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爽快笑容,随着又一记直击面门的拳风,再次激荡开来的咒力将五条悟都击退了数步,腥甜感袭上他的喉间,一股含笑的惊疑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于五条悟耳边尤为清晰:——“五条?你这家伙怎么在这儿啊。”“你已经替小泉开过家长会了嘛?”话音刚落,五条悟的心倏然间沉了下来。此外,望着女人熟悉又陌生的笑脸,他面无表情,随手擦去嘴角的渗出的鲜血,身上只剩下彻骨的寒冷。站在漩涡中央,这边的战斗刚刚开始数招,甚至算不上对抗,只是禅院晴御的忽然发难,就已经吸引了在场人全部的注意力。不远处狼狈的羂索咧开了嘴,不顾顺着嘴角流淌而下的鲜血,吃吃的笑着,只是那眼底分明写着怨毒二字。重伤的他感受到身上的景传来的反噬痛感,却只是发出几阵癫狂的笑声,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会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了。他们一个个面色或震惊、或复杂的看着那边笑吟吟对着五条悟发动着接连不断进攻的身影,招招都直指五条悟命门。五条悟面色如霜,他望着对面禅院晴御爽朗笑着的人面和那狞笑着的景面,此时他身上散发出的沉色几乎要与对方身上的杀意相抗衡。他看着眼前的禅院晴御挥下一拳,引起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动,眼前的空气显而易见的出现了裂痕——!发动了这样恐怖的一击,她的嘴上却在说着家常话一般的闲谈,像是灵魂身处不同的时空一般。在听到对方说出方才的那句话以后,五条悟的心除了感受到诡异的寒冷之外,就只剩下一种无法掩饰的荒谬感。喂喂……那件事,都过去了多久了啊……——一道凌厉的斩击避无可避,禅院晴御的手一挥,半空中的景形成的嘶吼着的巨刃对着五条悟斩下,后者的肩头立刻出现一道血痕,虽然很快被反转术式消除,只是那一瞬间飙出来的血染红了每个人的视野。外界的野蔷薇大惊失色,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打死他也不会想到,禅院前辈真的会对五条老师动手!这、这算什么……?难道、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宿傩……到底是不是进入了前辈的身体?————血红的骨架搭在尸山血海之中。两面宿傩凝视着自己身下那熟悉的生得领域。终于得偿所愿的他此时却没有露出分毫满足或喜悦的表情来。他只是安然坐在骨架之上,双腿悬挂在上面,用那双复杂的双眼盯着不远处尸山血海的“边界”处。一方文雅的庭院之中,像是被分割开来的漫画分页界面,尸山血海的另一侧是被整齐切分的古朴庭院,秋意正浓。沉默着的宿傩的目光终点并不是庭院和地面山枯黄的落叶。——而是那正靠坐在柱子上的白裙子黑发少女。女孩的黝黑双眼毫无高光,空洞无比。这样呆滞的脸处在这副身体上却没有任何的笨重感,对方似乎除了感知不甚明显之外,对于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的障碍。不知为何,宿傩就是这样认为。——他知道,这女孩正是“禅院晴御”。他那莫名其妙的记忆,也只是从和禅院晴御共体的同时产生的。低咒一声,宿傩露出了烦躁的表情,灵活的硕大的骨架上一跃而下。双脚落到血水之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啪唧”的声音,他双手随意的垂在身侧,用那双锐利的双眼盯着对面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的那一方小小的庭院。——他看着“禅院晴御”在那方狭小的空间里长大。他看到一个没有脸的女人照顾着庭院的卫生和女孩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是一群群没有脸的男孩女孩们在欺凌她。两面宿傩双手交叉放在袖口中,漠然的看着女孩被几个浑身缠着恶意的孩童踢打,可即便如此,对方居然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一股诡异的恼怒情感在两面宿傩心间产生。不对。这是假的,如果真的是“禅院晴御”的话,她应该杀了那几个孩子才…………啊。伴随着念头响起的一瞬间,两面宿傩的眼前骤然一晃,宁静的庭院变了。望着那跪坐在雪地之中,眼前被一片炸开花的人类躯干血肉笼罩的“禅院晴御”,对方的眼中高光重现。宿傩瞳仁微缩。没错,这副场景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两面宿傩想要为自己心目中的恶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可他失败了。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胸膛。在那里,他只感受到了滔天的愤怒和哀痛。那不是他的。那也是“禅院晴御”的。————和正在“追漫”的宿傩不同,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着。望着笑容如常的姑姑,伏黑惠的表情却是僵硬了几分。在听到了姑姑含笑的那句话之后,他几乎是一瞬间,记忆就涌现出那日的夜晚,幼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唤醒,那样温情的画面,在此时此刻只让他觉得苦涩。他不敢想,从姑姑的视角来看,这样一场战斗到底算什么。他们知道,现在他们所担忧的不只是在禅院前辈手下战斗的五条老师的安危。除此之外,更让他们揪心的毫无疑问是另一件事。从禅院晴御发生异化开始,禅院真希的表情就冷冽到可怕,她狠厉的一击将眼前的咒灵劈成两半,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简直比起全盛时期的攻击力只强不弱。在她身边用过人的体术对抗眼前咒灵的狗卷棘躲闪不及之下被对方溅了一身的鲜血,他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到真系那熟悉的晃动的单马尾的背影,看后者泄愤一般的狠厉攻击,遮挡下的嘴也只是轻颤,立刻闪身上前支援。前头的禅院真希自始自终都没有转过头来,她只是死死的咬着牙根,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一道又一道扑上来的黑色咒灵身影,将自己的苦闷与杀意尽数宣泄。动作狠厉之下,她内心的声音在此刻却脆弱无比。禅院……前辈。晴御、大人。……不要。不要做这样的事。这样你清醒时,会感到无比痛苦的事情。她狠狠的挥下手中的刀,这把从禅院晴御手中接过的、伴随自己整个咒术师生涯的长刀咒具,在再次划破了一个咒灵漆黑的躯干之后——“咔、嘣。”应声而断。禅院真希一个踉跄,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握着手里断了刃的长刀,只感觉彻骨的寒冷,断刀的声音仿佛与身后炸裂的对抗声音同时传入了她的耳中。她的表情先是茫然,紧接着就是强烈的不甘。在她身侧的狗卷棘迅速一脚踢飞朝她侵袭而来的咒灵,挡在对方的身前,微微侧头,却看见了后者那罕见的称得上脆弱和痛苦的神情,动作一僵。他当然知道对方在担忧着什么,他们也是一样。垂眸的狗卷棘顺毛的短发垂落,他静静的看着眼前那渐渐逼近的数量恐怖的低级咒灵们,以及那地面上层层昏倒昏睡着的普通人。忽而,一幕回忆的画卷在他脑海中重现,笑容爽朗的女人迎着自己好奇的眼神,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后,朗笑着对他递出手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