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湖来了以后,如果有谁心理压力大到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会找他聊一聊,这个人每次都是认真地听着,然后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话,让人听着听着,也就跟着他平静下来。安怡宁甚至说过,即使姜湖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坐在身边,都让人有种被治愈的感觉。沈夜熙突然想,每个人都被允许愤怒失控,然而只有这个人不行,因为他是医生。于是他只能在午夜的时候因为噩梦而起,悄无声息地坐在地上,子夜谈二&ldo;我们当时对对方的实力估计错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和方谨行两个人已经被对方包围了,他们都是荷枪实弹的亡命徒,一群为了钱能把爹娘都卖了的畜生,本来人命这种东西在他们看来,是最不值钱的,我们都做好了交代在那的准备,但是这时候有人站出来,提出要扣留我们两个人,做为和警方交涉的筹码。&rdo;沈夜熙的后脑勺顶着墙壁,微微扬起的下巴上有一点微微露头的胡茬,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小臂露在外边,也不嫌冷,手掌有些薄,腕骨极突出,顿了一下,他继续说:&ldo;之后我们两个被缴了械蒙上眼睛,分开了带走,等我的眼套被解下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没有灯,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甚至没有来巡视的人。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才能从缝隙里分辨出一点点微弱的光亮。&rdo;&ldo;就像感觉剥夺?&rdo;姜湖问。&ldo;大概吧。&rdo;沈夜熙点点头,他每次闭上眼睛,都能把那段时间里感觉到的东西清晰地描述出来,那种黑暗实在太刻骨铭心,他有时候想不通,为什么人们总是有那么多的智慧,去发明那些近乎天才的折磨自己同类的方法?&ldo;你靠什么度过那段时间的?&rdo;&ldo;我在想逃出去的办法和他们下一批货物到底是要运到哪里。&rdo;沈夜熙淡淡地说,那些伤害好像都在他的强韧下变成了回忆,男人的眼睛太亮,乃至于很多人在被那样的目光逼视着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退却,&ldo;我不能睡觉,因为心跳的声音太大,吵得我睡不着。可是在我还没研究出结果之前,就见到了谨行,当时照进来的光让我很长时间都缓不过神来,两个人把他推进来,他的眼神有点呆滞,那段时间里,人瘦得脱了形。&rdo;沈夜熙摇摇头:&ldo;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也是那副鬼样子。那俩狗娘养的毒贩子的说话的声音震得我头疼,他们把一把刀扔在我们俩中间,说只有一个人能看见外面的天光,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让我们自己抉择。&rdo;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姜湖,大概是从床上爬起来的缘故,姜湖额角的头发有一点翘,淡淡的光泽流转间,显得年纪小了些,沈夜熙忍不住伸手把他翘起的头发压下来:&ldo;你猜后来怎么样?&rdo;姜湖老老实实地说:&ldo;我不知道。&rdo;沈夜熙有些意外似的:&ldo;我以为你会猜,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自己的朋友呢。&rdo;姜湖认认真真地说:&ldo;在我看来,那种情况下,你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是符合逻辑的。&rdo;沈夜熙撇撇嘴:&ldo;你刚才还说环境总用人的特质来使人们产生反应,特质是一定的之类的鬼话呢,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贪生怕死出卖朋友的人?&rdo;姜湖让他问得噎住了,觉得自己有必要泡杯咖啡提提神,半夜加班真不是人干的,脑子不那么清醒的情况下果然容易出错。沈夜熙像拍小狗一样地拍拍他的头:&ldo;你咋那么实在呢?&rdo;姜湖挺抑郁,他忽然觉得沈夜熙这种驴人其实不需要心理咨询,自己在他眼里完全就是个取乐的,沈夜熙的手慢慢往下滑,勾住姜湖的脖子,然后哥俩好似的搂住他的肩膀,姜湖想不动声色地躲开,却发现沈夜熙又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ldo;我当时就想,对方说的&lso;看见外面的天光&rso;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我们这边调集好了谈判专家,打算和他们斡旋了,这帮人耍花样,把我们两个中的一个弄出去秀一圈,然后用另一个做为要挟。&rdo;姜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沈夜熙的神经粗得惊人,可是没想到这家伙的神经已经粗到能挑战人体极限的地步‐‐在被感官剥夺了不知多久以后,还能够有条有理地通过只言片语推断自己的情况,这种驴人,怎么可能会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莫局终于也老年痴呆了么?对方突如其来的身体上的亲近,让姜湖觉得有点别扭,他往旁边蹭了一点,挣脱沈夜熙的爪子,沈夜熙也假装没在意地收回自己的手,合在一起搭在膝盖上,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ldo;然后我捡起那把刀,站起来,向谨行扑过去,装作脚步踉跄的样子,把刀捅在墙上,扑到他身上。旁边的混账们笑起来,我趁机在他耳边快速说了我们的处境,要他配合我演一出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