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衡沉默不语。
他被骗了乾坤袋,又被关在黑牢里折磨了整整三年,原本极其怨恨司明绪。哪怕司明绪放了他,又耗费灵力为他疗伤,这份防备与厌恶也并没有消失,而是被他极小心地藏了起来。
只是最近数月的朝夕相处,让肖衡对司明绪的看法,逐渐有了改变。司明绪这人,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少年幼时常听旁人说起那碧霄城主,印象里最多的几个词——孤高、傲慢、盛气凌人、刚愎自用。
后来初到碧霄城时,司明绪待他却极为温柔可亲,自己还暗道难怪爹爹总是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
现在想来,当初司明绪对他的态度,实在有些好过头了,反而显出一种不自然的虚假。后来这人骗取了自己的信任,将乾坤袋拿到手后,便翻脸不认人,派手下将自己关入黑牢喂药折磨,偶尔才来察看一番。
如同铜钱的两面,一面是虚伪的亲切,一面才是真实的残忍。
而现在肖衡发现,这位城主既不算温柔亲切,也并不冷漠残忍。他对自己的态度,在刚出黑牢的时候很是小心谨慎,后来慢慢变得随意起来,却并不让人反感。
这份奇特的随意感,让少年在不经意间,再次渐渐卸下心防。他不得不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反复提醒自己——此人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绝不可信。
可是,昨日在海边,司明绪忽然晕倒。他抱着那具绵软无力的躯体,在一瞬间,竟真真切切地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按方才那位曲堂主所言,司明绪之前不择手段地炼制九转凝碧丹,也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他也不算坏人,并不是不可以原谅。
肖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自己这是在为司明绪开脱?
可他还是忍不住一路想了下去。
司明绪在最后一刻,终究没有对自己下手,宁愿独自默默忍受旧伤带来的痛楚。
所以……这位碧霄城主,还是心软了罢。
少年难以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可他知道,这一刻,自己心底残余的最后一丝怨恨,也逐渐淡去。
我原谅你了。
这样,也好。
肖衡低低吁了一口气,神色终于舒展开来,仿佛放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
可他随即又拧紧了眉毛:“你这旧伤,除了……还有其他法子吗?”
司明绪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办法。左右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再说吧。”反正原著里那么多天材地宝,自己抱紧男主金大腿,说不定哪天捡个漏,得到什么灵丹妙药,就把伤给治好了呢。
肖衡见他一副认命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微微发闷。
他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了?
这人……这人!
他强自按捺住情绪,尽可能地放缓了语气:“你脸色不大好,我去隔壁小厨房给你弄点儿吃的罢。你想吃些什么?”
……男主大大还会做饭?全才啊哥们儿!
“水煮鱼、夫妻肺片、藤椒鸡……对了,千万记得,用厨房里给婢女们准备的普通食材。别用什么灵禽灵植灵谷,没味儿!”司明绪听说有吃的,顿时兴奋起来,滔滔不绝地报了一大串菜名,全是辛辣口味。
他一向嗜辣,到了这书中世界后,总吃些清淡的灵食灵茶,嘴里简直淡出鸟来,又不好意思崩人设让厨房做些重口味的民间菜,真是十分苦闷。
今日男主竟主动要求下厨,作为一名病患,他就不端着了。
“这几道菜,口味都过于辛辣,若不用灵植灵谷,对身体和修为都毫无益处,甚至大为有害。”肖衡耐着性子,听他报了一大串菜名,又看这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心中那股憋屈的感觉更强了。
“哪儿有那么严重。”司明绪看了看少年的脸色,又赶紧改口,“……实在不行就算了,你随便做点吧。”
唉,看来这顿男主亲自操刀的夜宵,又是淡出鸟来的灵食。万恶的修真界,活着有什么意思。
肖衡沉默半晌,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小桌上:“我去后面小厨房做菜了。咏絮在门外廊下值夜,你若有什么事儿,就叫让她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