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跪在地上心想:投以桃李,报以琼浆,投以蚕沙,报以粪土,投以阴谋,报以诡计,投以毒药,报以刀枪。毕竟皇上太后对她不错还是说了吧,反正过了这个凄风骤雨以后,明天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禀太后,奴婢觉得苏克萨哈收买人心,班布尔善跟着,他们纵拥汉族的学子撰写圈地,又让飞宁古的儿子弹劾鳌拜,就是利用善良和忠诚,还有皇上的锐气,皇上天纵英才,可惜锐气太盛。”赫舍里低着头,孝庄太后出了一身的冷汗,鳌拜的西北军自恃功高,就知道要地皮,要封赏,丝毫不管朝廷重担,百姓疾苦。在朝上这鳌拜目无君上,轻慢朝臣,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除了对自己还算恭敬,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太皇太后,皇上只有十三岁,鳌中堂无意谋反假如有他早就动手了,他只是当皇上孩子,把顺天府当成科尔沁草原,把所有汉人当成他的奴隶。可是大清国马上得天下,马上不可治天下,咱们入关是靠机遇胜利,明朝政权的衰败是因为内乱和宦官弄权。所以咱们不能任着鳌中堂如此,也不能杀了鳌中堂,为今之计只有把裕亲王福全交给鳌中堂,送去西北。”赫舍利抬起头看着孝庄太后。
“这?”孝庄太后有些迟疑,福全天性敦厚,虽然好武可是没有打仗的心机。
“禀太皇太后,奴婢还有下情,其实福全王爷没有为将之志最好,可以给他配一个有能力中心大清的文官过去,飞宁古的儿子就可以,这样西北大将军鳌中堂就可以让出来,太后可以加封他太子少保,明升暗降。如今河北巡抚苏摩勒是苏克萨哈的亲弟弟,他盘踞顺天府太近,所以调任甘肃,将甘肃巡抚调任河北,这样他们就不能守望相助。”赫舍里柔声说,孝庄太后背后出了一头冷汗,她的丧子之痛已经打乱了思维,连这么危险的事情都没看明白。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太后您真的应该大赦天下,赦免所有科场有罪的文人,再开科取士,力图满汉一家。就算是假的咱们还是要奴役汉人,可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赫舍里低着头低声说,她的声音无比温柔,可是眼神无比坚韧。
孝庄太后扶起她言道:“大清国感谢你,哀家感谢你,赫舍利明天皇上回来看你,免得夜长梦多所以哀家想让皇上在这里读书,哀家听说你府上有个先生不错,是不是就叫伍次友?”
“是的,这些事情就是先生说的。”赫舍利决定退回来,孝庄太后一笑:“你呀,和哀家当年一样。”
赫舍利一惊,就听孝庄太后握着她的手说:“看着聪明,其实冒失的很,说错话就往先生身上推。那个年代哀家也是如你一般害怕这个宫闱,希望变成一只苍鹰飞去辽阔的草原。可是哀家许多年后想哀家就是属于太宗的,属于大清的。”
赫舍利没有说话,她打着油纸伞把孝庄太后送出索家,这一路上孝庄太皇太后对她说:“我在想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是谁?皇上?先皇?多尔衮?太宗?还是大清?幸运的是我爱他们,否则我会成为一个悲剧!我从大玉儿变成庄妃,又从庄妃变成太后,从太后变成太皇太后。我讨厌‘哀家’这个称谓,有一天我回头不知道自己是谁。”
赫舍利依旧没说话,就看着御辇迎着风雨,在暗夜下摇动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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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利回到厢房见了索尼,索尼冷声说:“锋芒太露,自找麻烦。”
“孙女请玛父教训。”赫舍利一笑道,索尼冷眼看过去言道:“早些回去休息吧。”
“赫舍利想去河北。我有事情要说。”于是赫舍利把这亲王的儿子的事情告诉了索尼。索尼脸色一变说道:“你赶紧去,不要去河北你去甘肃。你见了刘统勋你把他安插进铁帽子王的府邸,这个人够聪明,他可以劝服王爷不予班布尔善同谋。至于你进宫与否看命,今个已经锋芒毕露,没有必要再作何解释,既然老佛爷把你当过去的她,你就要更加努力。”
赫舍利点头轻轻地笑了,在她的心里对于皇后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后命难为。可是命运的转折就此开始,耳边细腻的雨声在乌黑的夜幕下越发的凄厉,黑暗中银亮的雨点,有着斑驳的虚影,本应该是桃花灿烂,却怎奈小楼西风。
赫舍利回房后天色已经将明,她静静遥想。梨花带雨的娇容,倾了谁的城,拨乱了谁的心扉?粉面桃花的妩媚,夺了谁的国,纷飞了谁的眼泪?月下花影,梨花簌簌沾霓裳,月销魂,深宫深深深妃心,笑看世间情恨,红尘千丈,诉不尽繁花似锦。站在窗边,遥望那无月的天际,那些风雪,已然不再。轻轻有风吹来,树影婆娑,绿波荡漾,每一片绿叶都在颤动,偶偶私语。风盘旋着的思念,慢慢侵袭了整颗心脏,当过去又一次清晰的出现在眼前,缩回在被遗忘的角落,不停的添伤。终于看见青格尔了。
她会和自己一起争夺丈夫吗?赫舍利想着当日康熙的容颜,突然间有些复杂。这个世界冰冷的就好像风吹散昙花落幕。
“小姐,六姨娘要见你。”丫鬟青竹对赫舍利言道,赫舍利静静地叹了口气,心道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要杀死她,怎的如今又要见她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下去吧,回她的话就说今个没有时间了,等从陕西回来再说吧?”赫舍利轻轻地吩咐之后就打发青竹出去。看着案子上的佛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脸上的伤痕已经不太疼了,可是心里的伤痕似乎更为的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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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晴朗的日子,万里无云,紫禁城的红墙高瓦在碧海蓝天中通透明亮。宫城周围环绕着高高的宫墙,形式为一长方形城池,墙外有五十二米宽的护城河环绕,形成一个森严壁垒的城堡。宫殿建筑均是木结构、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回到紫禁城的孝庄皇太皇太后此刻陷入了一种为难,赫舍利看清楚的事她琢磨,皇上也不是看不清楚,只不过年少气盛。
如今的局势就是三方制衡,福临该死啊?多好的年华,盛世太平,惊艳的何止岁月。可是他却为了个女人就这样什么也不要的走了。那幽幽的冷风从斗拱吹到廊前的藻井,孝庄长叹了口气坐在太妃椅上问道:“苏拉麻姑,今个皇上那小祖宗到时怎么了?”
“回禀老佛爷,今早上早朝之后鳌中堂来了,把上书房的茶碗给砸了,外面传闻是鳌中堂对皇上不敬,可就我看不是这样,鳌中堂府外从昨个起。就被西北大营和云南来的骁骑军为了个密密麻麻水泄不通。”苏拉麻姑笑了笑,一边给孝庄捶着腿,一边不冷不热的似笑非笑说:“老佛爷,奴婢觉得你该去外面看看,我觉得苏克萨哈闹的闹的有些过头,这直隶学正倒是该罢免了,连实职都卖早晚是大清的祸患。”
孝庄点头沧桑美丽的容颜上有些干涩的嘴唇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太宗浅底的奴才都不能相信了,还能信谁那?
悲剧的缩影以及可怕不在于它有多惨淡,而在于它有多华丽,人生不过是离落在窗前的浮影最卑微的事情便是处于高贵的梳理,假如给你权倾天下的条件,让你用幸福交换你愿意吗?
孝庄突然问道:“苏拉麻姑,你说哀家这一生做错了吗?是哀家欠了大清国的,还是大清国欠了哀家的?”
苏拉麻姑低着头,弯弯的柳叶眉挑了一下,心道:老佛爷这是问到底该处理鳌拜还是苏克萨哈,论老佛爷的心自然是向着苏克萨哈的,但是换句话说实际上该处置的就是苏克萨哈,老佛爷不喜欢鳌拜,因为鳌拜为了顺治爷背叛了摄政王,这事情其实老佛爷放不下,可是恨谁呢?恨一个造就自己儿子盛世太平的人吗?
此人虽然前半生做得到无欲无求功勋赫赫,后半生开始处心积虑操持权柄,可是左右天下论道罪臣算不上他。这位瓜尔佳氏的主子,除了锋芒外露,左右不会低头别的说实在没什么对不起大清国的。
“那案子怎么样了,山西巡抚怎么说,折子不是今早上就递过来了?”孝庄拿着一本战国策再看心道:这权谋和语言均没有对错,倒是苏克萨哈说的公正一些,谁曾想倒是错了,这些学子闹的虽然凶,是该法办了。可是卫向书着人送来一封信。原来他回山西办差,正好顺道回家省亲,在太原逗留了两个多月。看过那些学子,也地却是怒极了才闹过头的。
“苏克萨哈,推举的李明洋可用吗?查没查过这个人?你说咱们皇上会如何处理呢?”孝庄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