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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第1页)

拽卫怀信的人是方未艾,他穿的是短款皮衣,火油有好些泼到了他的屁股上。男人的口袋里就装着个火星子,没人来得及扑走他手里的死亡钥匙。男人拇指一顶,火星闪现,大火一气升腾。“啊啊啊啊!你们害我!你们害我!”眨眼便烧成个火球的男人扑向卫怀信,卫怀信带油的大衣也顿时起火,“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你们这些坏人!你们害死我了!害死我了!”“卫怀信!”杜若予撕心大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过去就要扑他身上的火。“快闪开!”方未艾怒吼着一脚踹开火人,卫怀信借机脱掉大衣,杜若予已经跑过来,用自己的外套压他腿上的小火。方未艾的屁股也着了火,他原地打滚,被肉眼可见的火光吓得忘记喘气。警察们喊着救火就火,场面大乱,大火烧的那人哇呀呀一顿惨叫,地下停车场弥漫着一股焦油味。卫怀信身上的火灭了,除了有点疼,他并无大碍。杜若予松口气,下秒又被眼前地狱般的画面惊到失声,只大睁着眼木头似的跪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那个已经烧成火球的人还在哇哇惨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是自由的!你们再也害不到我!去死!去死!哇呀呀呀!”他的声音渐渐虚弱,身上火光不灭,人却缓缓倒了下去。空气里全是刺鼻的焦臭味。杜若予盯着火里露出来的一截黑炭似的手,目瞪口呆,已经没了反应。一双热乎乎的手蓦地遮住她的眼睛,下一秒,她的脑袋被摁进熟悉的胸怀。“别看……”卫怀信紧紧搂住杜若予,不让她目睹活人活活被烧死的惨状,“也别听。”“别再让他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他说。杜若予眼前一片黑暗,鼻子里能清楚闻见卫怀信身上布料被烧毁的古怪味道。她呆呆的,听见卫怀信叫她别看,她便听话地闭上眼。眼是热的。捂着她眼的手也是热的。可她知道,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泪和血,却是冷的。===那个流浪汉叫做刘勇,自焚,当场死亡。杜若予和卫怀信一起被送进医院,杜若予的胳膊被缝了十几针,卫怀信的大腿被抹了一管烧伤膏,好在都未伤筋动骨,就是极有可能落下疤痕。最惨的是方未艾,往日白皙光滑的屁股蛋被烧黑巴掌大一块,每日只能趴在病床上接受烧伤科医生护士的呵护。杜若予直到和卫怀信一起前去探望,居然才堪堪想起方未艾当时也是在现场的。“你……要不是我及时拉住卫怀信,他这会儿不被烧死也得毁容,我好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结果你俩对我的印象似乎都挺淡漠的啊!”方未艾简直要被杜若予气死,“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杜若予讪讪地笑,那天的很多细节其实她都想不起来,只始终记得,卫怀信最后关头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捂住她的眼睛。方未艾气过之后夸起卫怀信,“我们领导都夸你有大将之风,临危不乱,你给我们报警,还要我们准备一个厚档案袋,我们一开始都没明白要干什么用。”“他和我说过几句话,我猜他是一名妄想型精神分裂患者,就顺着他的要求尽量去实现,好争取时间,安抚情绪罢了。”卫怀信说这话时,迅速瞥了杜若予一眼。杜若予没留意到他的目光——她正低着头,指甲被捏到发白,也无动于衷。方未艾支着下巴问:“什么是妄想型精神分裂?”刚刚还自主诊断了的卫怀信这会儿又大智若愚地摇头,“不知道。”方未艾知道他是懒得和自己解释,气得哼哼,早知道也该让他的屁股受点罪。谁料从进病房开始就不怎么开口的杜若予说话了,“妄想型精神分裂是精神分裂症中比较常见的一种,这类患者大多敏感多疑,神秘古怪,他们的大脑发生病变,在病理基础上产生错误的观念和判断,表现出严重的思维障碍。这之中,被害妄想和夸张妄想是相当常见的妄想,表现在刘勇身上,就是他认为自己的流浪是为逃避神秘组织的长期监视和迫害,他杀卫怀瑾,是发病期间把卫怀瑾当成了组织跟踪他的特工,抓我,也是迫于无奈要和组织鱼死网破。”“他的反侦察手段,和极高的警惕性,都是在长期和‘组织’周旋中学会的。”杜若予深吸一口气,“刘勇长期流浪,没有接受治疗,他的病,恐怕是病入膏肓了,为此,他至死都对自己的幻想深信不疑。”卫怀信走到病房窗前,没有出声。方未艾从枕头底下找出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才说:“我们找到了刘勇的医疗记录,他户籍在北方x省y市,最早的精神科就医记录在他高中时期,后来就辍学了。四年前他离家出走,出走前,他在当地的精神病院住过两年,但治疗效果并不理想,后来因为家里办丧事,他才被接回去,结果回去没两天,他就跑了。家人一直找不到他,他一路向南流浪,直到来到咱们这儿。”杜若予问:“他过去有过伤害人的前科吗?”方未艾摇头,“没有记录在案过,不过以他这四海为家的行踪,即便攻击过人,也未必会有案底,毕竟不好查。”“他抓住我的时候,说怀瑾是他杀过的公平与否“哎,杜杜?”方未艾支着上半身唤她,可杜若予拐出病房门,一溜烟就不见了。方未艾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问卫怀信,“她什么情况?一惊一乍怎么了?”卫怀信沉着脸,不说话。“你们俩干什么都神神秘秘的?你们俩什么时候都对精神分裂有所研究了?尤其杜杜,说得头头是道,跟精神科医生背书似的,显得我多无知。”方未艾嘟哝完,朝卫怀信砸了个纸团,“喂,你们是不是又闹别扭了?你们怎么总吵架?幼稚不幼稚?”“没有吵架。”卫怀信冷冷说。“这不叫吵架叫什么?”方未艾哼了一声,“算了,反正等你回美国,杜杜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卫怀信看他一眼,重新转过身,宁愿对着窗外的沉沉乌云,也不想和他说话。===杜若予连眼镜都不戴了,从病房一口气跑出医院,拦出租车往家赶。回到家,她砰地推开门冲进屋,喘着气四顾。哪儿都没有赫奇帕奇。“赫奇帕奇?”杜若予颤抖着唤它。可往日殷勤捣蛋的老狗,怎样都不肯出现了。杜若予在屋内茫然地走了一圈。桌下狗窝还在,旁边食盆里的狗粮还剩一半。唯独那只老狗不见了。连带着,卫怀瑾也不知去向。杜若予每个角落,里里外外翻找一圈,一直找到天黑,最终力竭地瘫倒在沙发上。她仰面朝天,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上的一个黑点,不知冷热,不识饥饱。就这样死尸似的挨到夜里九点,有人敲门,杜若予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动了动,又活了回来。她去开门,在门外见到卫怀信。卫怀信提着袋外卖,却是来告别的。“杜小姐,我要回美国了。”他说,“明天上午的飞机。”卫怀瑾的案子结束了,他没有再留在南城的理由。这只是一趟旅程,如今,他要回去了。沿途的风光和旅人,都只会被遗留在原地。杜若予怔怔看了他半晌,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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