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陈启星被她说得渐渐生出信心来。“不过我感觉我的亲密障碍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厉害,后来才慢慢变得严重……”
an:“什么时候变得严重的?”
“……”陈启星叹了口气,“高二吧……”
an:“那时候有其它事情发生,对吗?”
“是的。”
an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门侧的钟,说:“我们一步一步来,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一次来聊聊这件事,好吗?”她见陈启星应好,又道,“今天结束之后,我想给你个小任务——给每一个你信任的人一个友善的拥抱,在对方允许的范围内,多和他们做一些肢体接触的练习。”
“我会的。”陈启星眼睛亮了一瞬。
陈启星和an聊了一个小时,走出诊所时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今天不用去打工,先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和饮料,就差没哼个小曲儿地回家了。
等他回到家,程澄已经上完大半天的班回来了,正窝在沙发上看剧。听见门响,一抬头就看见陈启星揣了一大包垃圾食品进家门,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陈启星嘿嘿一笑,把手里的零食放到流理台上,洗了把手,转身就走到程澄面前,问:“可以来抱一个嘛?”
程澄往后缩了缩,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干嘛?!你别这个时候跟我说你是gay是骗我的!”
“你想哪儿去了……”陈启星一脸无语,“今天心理治疗师说了,让我给每一个我信任的人一个友善的拥抱,以示感谢。”
程澄这才恍然大悟,从沙发上站起来,十分有分寸地给陈启星一个得体的拥抱。陈启星为了不让对方不适,手只敢轻轻地拍了一下程澄的肩膀,就不敢动了。程澄看出他的拘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辛苦了,辛苦了。”
等这个实验性的拥抱结束,程澄抱着手臂问他:“怎么样,你感觉难受吗?”
陈启星摇了摇头。
“那你除了拥抱,还要和我做其它方面的练习吗?”
“你可以偶尔拍一下我的肩膀或者手臂吗?就像是提醒的那种。”陈启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可以和程澄互动的肢体接触,“哎,性别不同真的做什么都不太妥当!算了算了,你无视我吧!”
程澄看着他微微抓狂,忍着笑道:“没关系,这几个动作都可以做。”她蓦地灵光一现,狡黠道,“不过你倒是可以让李煦涵来帮你,他是男生,和你勾肩搭背的都没问题。”
程澄不过是在开玩笑,没想到陈启星倒是真的认真思考了好几秒:“不行,我觉得太刺激了,我见到他就心跳加速,没法把他定义成朋友啊。”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有个声音在问:如果李煦涵现在像朋友一般给他一个拥抱,他到底能把李煦涵放在朋友的位置上呢?还是暧昧对象的位置上呢?
这么一想,原本打算发出去的信息便在踌躇之间撤了回来。关于肢体接触练习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李煦涵了。
李煦涵陪着最后一个孩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已经等在外头的母亲连忙站起来牵过他的手。小孩子回过头来,和李煦涵招了招手,忽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弄得李煦涵哑然失笑。
前台小姐姐结好账,看见那对母子离开机构,不由得感叹一句:“那小孩在我们这儿看了一年多了,头一次来还闹脾气,把那边的玩具都给砸烂了,现在看来好了很多。”
“嗯,他很努力了。”李煦涵不方便说太多,简单应了过去。他接手时看过那男孩的档案,自闭症加上严重的焦虑症,除了参加一对一治疗以外,还在参加小组治疗。他只是接手了三个月左右,和他交接个案的督导说,最近男孩换了一个职业治疗师(oupationaltherapist),帮他做情绪管理的效果相当不错,小孩子勉强可以在不那么焦虑的时候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心理治疗师主要还是关注他焦虑症的问题。
不知道陈启星有没有的心理治疗怎么样了?
问题刚冒出来,李煦涵就愣住了,怎么自己前一秒还在想方才那位小孩的问题,后一秒思绪就往陈启星身上窜呢?
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回去房间里,准备写方才的个案报告,另外要帮督导整理下一期小组治疗的治疗方案。
换作从前,个案报告二十分钟就可以完事,可今天硬是删删改改拖到了半个小时。中间他想了好几遍陈启星,仿佛那些屏幕上的文字全带链接,写一个“焦虑”,脑子里就冒出陈启星那些紧张不安的小动作;写一个“建议”,就想起他当时问自己关于心理治疗师的意见……
将个案报告放到公共文件夹备案后,李煦涵忍不住起身去接了一杯冷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房间里带窗户,外头的天已经有了隐约变暗的意思,看上去一场冬雨很快就要来临。
下了雨之后的墨尔本格外的冷,这么冷的天,大晚上的陈启星要怎么从那家中餐厅回家呢?印象里他好像没有车……
李煦涵捂住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自己最近有点魔怔了,自从他回去认真思考嘉熙的话开始,陈启星就像是一朵又一朵的小蘑菇,趁着一场雨悄咪咪地全冒了出来,掐都掐不断。
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理清那些纷繁如麻的头绪,头一回有点不敢贸贸然地联系对方。他知道陈启星有亲密障碍,他担心着,如果接触太过频繁,会不会让人不太舒服,对方会不会如他所言,又要逃了。